齐桓公慎始与齐顷公慎终

□安立志

山东古称齐鲁,是因为在西周和春秋战国时期,这块土地曾经并存过齐国和鲁国这两个较大的诸侯国。齐国有800多年历史,曾是春秋五霸与战国七雄之一,后来为秦所灭。

历史上的专制政体,虽然不乏圣君贤臣,但从制度归宿来看,却无法摆脱始慎终骄、始俭终奢、始盛终衰的历史规律。就统治者个体而言,秦始皇、汉武帝、唐玄宗莫不如此；就政权存续而言,各个朝代几乎都在劫难逃。

本来“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古代的思想家强调慎始者有之,强调慎终者更多。“慎重者,始若怯,终必勇；轻发者,始若勇,终必怯……”只有苏轼这番话讲的更系统、更深刻。齐国历史上有两个国君,在治国理政方面,为苏轼的看法提供了不同的佐证。

齐桓公,姜姓、吕氏,名小白,是姜太公吕尚的第十二代孙。公元前685年,齐国王族争权夺利,发生宫廷战争。公子小白在鲍叔牙支持下,战胜政治对手公子纠,由莒回国,成为齐国国君。

齐桓公即位之初,临深履薄,励精图治,为振兴齐国采取了一系列重大措施。比如,改革政制,发展经济,减轻赋税,推行富国强兵政策；尊王攘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成为春秋五霸之首。而不拘一格、不计前嫌的人才政策是他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与之曾有一箭之仇的政敌管仲,居然成为他的霸业股肱,就是明证。孔子评论道:“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如今受其赐。”曹操也认为:“齐桓之功,为霸之首。……一匡天下,不以兵车。正而不谲,其德传称。”

然而,齐桓公的结局却很悲惨。自以为建立了不世功勋的齐桓公,志得意满,自我放纵,扁鹊问疾体现了他的讳疾忌医,泰山封禅反映了他的崇尚虚荣。“桓公好服紫,一国尽紫服”,有管仲的劝诫,总算得到纠正；本来就有“好田”(畋猎)、“好酒”、“好色”三“大邪”的齐桓公,到了晚年故态复萌,他将管仲遗言置之脑后,重用易牙、开方、竖刁这样几个马屁精。最后不仅被这几个谗佞之辈饿死宫中,而且死后两个多月无人收殓,尸体腐烂,遍地蛆虫。

齐顷公,姜姓,吕氏,名无野,齐桓公之孙,公元前598年执政。在历史上,齐顷公并不是一个有为之君。执政前期,也没有堪载史籍的功业。春秋五霸,如同走马灯,先后谢幕。特别是公元前591年五霸之一的楚庄王去世,而晋国因邲一战受到楚国沉重打击。齐顷公认为,齐国迎来了战略机遇期,光复先祖齐桓公霸业的机会来临了,他开始头脑膨胀,忘乎所以,于是侵鲁犯卫,边衅不断。

公元前590年,鲁、晋、卫、曹四国派人出使齐国。偏巧这四人都有生理缺陷,分别为瞎子(眇一目)、秃子(秃)、瘸子(跛)、罗锅(偻)。齐顷公为取悦母亲,竟刻意派出同样生理缺陷的接待人员,一一对应,分别接待各国使臣。四国使臣在国际场合受到戏弄、侮辱,无疑是重大的外交事件,从而导致了四国与齐国的战端。

翌年,晋国主帅郤克率领四国联军陈兵于鞌(今济南城北之北马鞍山)。齐顷公狂妄地说:“余姑翦灭此而朝食(我们且消灭了敌人再吃早饭)!”甚至战马未披铠甲即行参战,大有不可一世之概。史书记载很简单,“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结果却是,齐军大败,向东逃跑,晋军乘胜追击。齐顷公慌不择路,绕华山三圈(今济南东北)。齐国大夫逢丑父情知不妙,立刻与齐顷公换装易位。战车奔逃至华泉之侧,骖马(战车两侧的马)被树木挂住,千钧一发之际,逢丑父“命”齐顷公佯装到华泉取水,才得以逃脱。联军兵锋直指齐国都城临淄,齐顷公被迫割地求和。

经此一战,齐顷公似乎明白了许多,由于判断局势错误,不光先祖的光环靠不住,就是国力民心也难支撑。于是,开始了自我反思,韬光养晦的砥砺过程。这些努力,史书上语焉不详,只是说,“鞌之战,齐师大败,齐侯归,吊死视疾,七年不饮酒、不食肉。”晋侯(晋景公)闻齐侯悔过自责,高其义,畏其德,也为之感动:“嘻!奈何使人之君,七年不饮酒、不食肉,请皆反其所取侵地。”要求诸侯归还齐国在鞌战之后割让的土地。《公羊传》的叙述,除“吊死视疾”一语,似乎属于政治花絮,很难上升到治国理政的层次。

司马迁的记述多了一些内容,齐顷公赴晋参加会盟归来,在内政外交上,“弛园囿,薄赋敛,振孤问疾,虚积聚以救民,民亦大悦。厚礼诸侯,竟顷公卒,百姓附,诸侯不犯。”也就是减少三公消费,减轻百姓负担,关心民众生活,防止国富民穷,实行和谐外交。不仅赢得了百姓拥护,而且赢得了周边安宁。

从这些有限的记载来看,齐顷公吸取了“速成则疾亡”的教训,明白了“晚就则善终”的道理。虽然未能善始,毕竟得以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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