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父亲去寻柳

雪樱

柳是济南的诗眼。或者说，柳本身便是一首诗：“暖日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这是李清照的怀春之情；“柳边飞鞚，露湿征衣重”，这是辛弃疾叱咤沙场的剪影；“轻黄柳线落雏燕，浅碧草痕浅乳鸽”，这是乡野踏春时的柳色；“鹊桥两岸近清明，点逗春光翠叶生”，这是大明湖畔的柳色……连作家张晓风都说，“柳差不多已经落伍了，柳差不多已经老朽了，柳什么实用价值都没有——除了美。”

柳树的美，是生命的核，需要我们慢下来、走进去、嵌进去，有血有肉地品咂，才能真正悟道。这是我亲身的感受。

依稀记得，那年三月，我的病情略有好转，朋友用轮椅推着我游览大明湖公园。站在湖畔，春寒逼人，景色怡然，清新的冷风嗖嗖地往心里钻，不一会儿，我便像换了个新人儿——经过一冬的蛰伏，那些愁绪和痛苦被统统吹走，换上一身新装。湖畔的柳树闯进我的眼帘，那嫩绿的小柳芽儿，毛茸茸的，婴儿般可爱。我常想，柳芽是一夜间变绿的吗？还是她们太害羞，趁人不注意时钻出来的？那些嫩绿，融化了所有痛苦，消解了一切繁冗，点染着我的眼睛，豁然明亮。

湖水澄澈，柳条依依，春风拂过，身心通透。此后，每年春天，我都要来大明湖一趟，迎着春风寻柳，说到底，是生命的更新，从柳树那里获得力量。大自然鬼斧神工，把全部的美都赐给了柳——柳的柔软，柳的臣服，柳的坚韧。有一种低眉顺眼叫慈悲，有一种轻盈摇曳叫风情，有一种百折不挠叫气场。

乘坐护城河游船，一船游泉城，沿岸的垂柳调皮地伸入水中，时而去纠缠水中倒影，时而去追逐云朵丽影，时而去挑逗四窜的鱼儿；到了晚上，她还能在水中捞起一枚月亮，谈一场浪漫的爱情。柳条轻轻地摆，柳叶徐徐地舞，一阵大风刮过，恍若李白的醉书狂草，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是大手笔、高大上，将汉字之美演绎到极致。

如果舞蹈家林怀民先生来了，想必也会即兴创作一支《泉柳之舞》吧？

我愿沉溺在这大风里，变成一根嫩绿的柳条，自由地飞舞，写尽人间冷暖，播撒爱的种子。

美，要么一鸣惊人，要么一败涂地。柳，用她的内涵和态度诠释了这句箴言。

柳还是父亲的腿脚。

刚开始写作那会儿，投出去的稿件都石沉大海，甚至连封退稿信都没有，我像猜哑谜一般，久而久之我对自己失去信心。父亲急在心里，有一万只手，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他带上我手写的稿件，骑自行车绕大半个城去报社亲自交给副刊编辑。老实巴交的父亲遇到呵斥的保安，不让进门，他便在那里等，等到能进去。回来后，父亲说，编辑看了文章，留了下来，称赞我写得好，让我多写、多投，还拿出编辑的名片，我不禁心花怒放，重燃写作的热情。

从那，我笔耕不辍地写，乐此不疲地写。冬天，两腿坐到失去知觉，夏天，身着长袖衣服(类风湿病不能吹风)，汗水浸透衣衫，我仍坚持。后来，我的文章开始发表，遍布全国各大报刊，可是，父亲病倒了，卧床了，需要母亲没白没黑地照顾。

我哭哑了嗓子，慢慢振作起来。我发现，寒冬里，趵突泉公园里的柳树挺拔俊秀，多么像病中的父亲，坚强得不可救药。我不禁释然：父亲没有倒下，春日里千千万万的柳条，胳膊挽着胳膊、手牵着手，都是他的腿脚，替代他坚定不移地行走，替代他不离不弃地爱我。

春天，替父亲去寻柳，成为我的一大乐事。寻柳归来，带几根柳条回家，放在有水的瓶子里，仿佛把外面的春色搬回家。

记得董桥先生在文中讲过，“北美印第安人拿柳树皮捣烂了敷在额头上治疗头痛，原来，阿司匹林是乙酰水杨酸，而柳树皮渗出来的汁正是水杨酸，和阿司匹林如出一辙。”我不禁想起过去清明插柳的习俗，用柳条编成头圈戴在头上，也是祛邪、吉祥之意吧？

当然，柳的意义不止于此，在今天，柳是精神世界的盐啊，柳是大自然界的风啊，她和泉水一样，是用来教育人的，可有多少人能够俯下身子恭谦地垂听呢？有多少人能够不为名利默默吐蕊呢？大明湖新区很多结伴溜达的老人，背驼了，腰弯了，牙掉了，却像一株柳那样活着，不抱怨、不抗拒、不放弃，他们都是太阳，一轮轮不落的红太阳。

新闻推荐

财富金街 巨变泉城济南高新万达广场商业步行街样板段开放

3月21日，济南首条欧式主题商业步行街样板段在高新万达广场盛大开放，在春暖花开的阳春三月，高新万达用一处承载着极致浪漫风情的主题金街，让全城市民感受到了专属于欧洲的独特风情。高新万达...

济南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济南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