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住乡愁

孔老夫子有一次问弟子们有啥志向，问到曾皙，他弹的琴正接近尾声，“铿”地一声放下琴，站起来说：“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闭上眼睛想一想，曾皙描述的场景的确令人神往：暮春时节，山绿水清，惠风和畅，一帮人在林子里晃晃悠悠，兴致来了就吟唱一番，真真神仙般的生活。

只是于现在的都市人而言，这样的生活实在太过遥远。前几天在沂源，很幸运地过了两天这样的生活。沂源群山环抱，又是沂水源头，重峦叠嶂，山泉清冽，空气更是好得不得了，让人时时忍不住“猛烈呼吸”。

车行群山之间，白色的苹果花连绵成片，摇曳生姿。山水成溪，山羊点缀，如织如画。车到燕崖镇双马山，先是在半山腰上见到一个大大的水库，山中明镜一般波光闪闪，到了山上，双马山的生态农业旅游开发正如火如荼。令人惊喜的是，一下车见到的王永宝，就是在纪录片《乡村里的中国》中出现的那个“老板”。

人生往往充满巧合，去沂源前的两三天，我正好在济南参加了纪录片《乡村里的中国》的看片会。《乡村里的中国》由著名摄影师焦波担任总导演，他带领着一支平均年龄只有21岁的团队，在沂源县中庄镇杓峪村连续373天驻村拍摄，真实记录下当代农村的生活状态。这是一部让人时而欢乐，时而悲伤的电影。影片本身呈现的农村原生态生活令人动容，导演焦波的举动也令人感动不已——焦波诚恳而纯粹，总是让蓬勃的生活融合到自己的项目中，《乡村里的中国》的团队中，就有一位是他当年收养的地震孤儿。

话说那位出现在影片中的“老板”王永宝，憨厚得就像沂蒙山区的老农民，问他看影片了么，他说“都看了好几遍了”，问他真实么，他说“那当然了”。他告诉我，翻过双马山，就是杓峪村，《乡村里的中国》不仅让杓峪村成了旅游景点，而且他们正在打造的双马山生态农业旅游区，也包括杓峪村。让人更觉有趣的改变发生在影片中的“主角”杜深忠身上。老杜是村里唯一长年坚持看《新闻联播》、读报纸的“文化人”。他年轻时曾在鲁迅文学院深造过几年，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影片中，老杜迎着照进大门的晨曦，以水为墨，挥毫写字的场景，令人难忘。就是这位曾激愤地说“我对土地没有感情”、“没办法才当农民”的老杜，也终于迎来了人生的“转折”，他已经成为双马山生态旅游公司的员工，并且开始着手写自己的书。

令人欣慰的不仅是老杜命运的改变，还有像众多老杜一样的农民生活条件的改善。我们在沂源看的好几个主打乡村生态旅游的农庄，都通过土地流转让农民获得了实惠，而且吸纳众多农民成了农庄里的员工。其中一个名为阳三峪的村子，村民闲置的房子被整修成了宾馆，村口一个大舞台，热闹非凡地演着各色乡村节目。在农村空心化越来越严重的情势下，这种乡村的蓬勃让人如此欣喜。

《穹顶之下》的结尾说：“每次在夜空中，看到这颗星球孤独旋转，我心中总会有种难以名状的亲切与依恋。将来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我的孩子还在其中生活，这个世界就与我有关。所以我才凝视她，就像凝视你；所以我才守护她，就像我守护你。”

我们也许无法看到如此宏大的地球，却应该守护青山绿水的家乡。因为毕竟，在这个红尘滚滚的时代，无论是谁，都希望能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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