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信
虽然是偶然的相遇,虽然是偶尔的联系,尽管是长期不能会面,尽管是音信皆无,然而一旦一线沟通,一旦是以事业相托,却能义无反顾地去协调,去奋力,去落实,直到终成善果。这样的友谊之树,永远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葛能全在山东理工大学作“原子弹与脊梁”专题报告
一
1989年春天的一个星期天,我到宿舍附近的菜市场买了几棵芹菜,回到区委大院。大院里有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人伫立其中,他见我进院,迎上来,操着南方普通话,十分谦和地说:“同志,区委宿舍是不是在后边?”“是的。”“那好,我问一个人,张福信书记,是不是在后边住?”“是的。”“那好,我要找他,你能不能带我去?”“您从哪儿来?”“我从济南来。”
这位客人彬彬有礼,看上去头发有点花白了,但精神饱满,两眼炯炯有神。他进一步自我介绍说:“我是中国科学院的,现在是中央讲师团总团团长、党委书记,带领100余人驻山东省支教。听说张店区的张书记对人才很重视,我想拜访一下。”我再一次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我就是张福信。”“张书记,您自己还去买菜?”“书记天天吃菜,平时没有时间去买菜,今天是星期天,看了下市场,买了几棵菜。哎呀,想不到葛团长前来,太巧了,我们碰在了一起。快快,请到我的办公室里一叙。”
我的办公室就在办公楼的二楼,很近。我一边握着葛团长的手,一边走进我的办公室。我们落座后,我给他泡了一杯茶水,自己泡了一杯,一边饮茶,一边漫谈起来。葛团长说,他是湖北人,1938年出生,长我两岁,1963年武汉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到中国科学院政策研究室工作,后来参加农村“四清”,1965年入党,现任中国科学院办公厅副主任、党总支书记。他的经历,几乎与我雷同,我们同从农村走出,上大学,搞“四清”,同年入党,所不同的是,他在中直机关,我在区县基层工作。因此,我们攀谈起来,轨迹合一,情感一致,心心相印,惊人相似。更何况他来山东的工作是协助地方引进人才,开发科技,发展经济,而此时曾任过淄博市委书记的赵志浩任山东省省长,对葛团长的工作高度重视,大力支持,给我们的攀谈增加了些许内容。
中午,在我家里作了几个小菜,他也不善饮酒,我也毫无酒力,像老朋友一样边吃边说,更加增进了解,增添了友谊。而实际的成果是,他说:“如今,中科院常务副院长李振声院士的家乡周村区我给他们区物色了一个挂职科技副区长,已经到位了,反映不错。福信书记,我想物色一位博士,来张店区做挂职科技副区长,您看如何?”那时对全国来讲,取得博士学位的可谓风毛鳞角,我当即说:“葛团长,太好了。”他告许我,操办起来,很容易,您只要请赵志浩省长写一封给李振声院长的信,说明请中科院派一名同志来张店挂职科技副区长就行了。剩下的事,我来办。
这年8月,我替赵志浩省长起草了一封致李振声院长的信,请区委组织部长找赵志浩省长亲签。此时,葛能全团长已经完成了讲师团的任务,刚刚回京,继续在中科院任办公厅副主任、党总支书记。我携信赴京,到中国科学院找到他,他正在开会,走出会议室,见到我非常高兴,看了看志浩省长给李院长的信后,说:“福信,你等一下,我请出李院长来,商讨一下你的事。”他转身回室,不一会他领李振声院长出来。李振声是中国科学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著名小麦遗传育种学家,中国小麦远缘杂交育种奠基人,有“当代后稷”和“中国小麦远缘杂交之父”之称。那时,他大约50多岁,中等身材,态度谦和,听了葛主任的介绍后,握着我的手说:“在这里见到老乡,很高兴。”他看了志浩省长的信后问葛主任:“你有人选吗?”“我考虑,让刚刚从美国回来的丁晓良博士去。”李院长对我说:“张书记,我还在主持着会,你的事,请葛主任操办。”“谢谢李院长,有机会回家时,到张店看看。”“好的。”
很快,丁晓良博士到张店区挂职科技副区长。由此,张店区与中国科学院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丁博士工作认真,作风朴实,得到了张店区广大干部群众的认可,其事迹在《中国青年报》头版头条予以报道,题目是《非弹性碰撞——记科技副区长丁晓良博士》……
二
我到山东工程学院工作后,由于忙碌一个新领域的工作,很少与葛主任联系。后来听说他从1992年起,兼任中国工程院筹备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在组长宋健,副组长周光召、钱正英、朱丽兰、丁衡高等直接领导下,根据江泽民、李鹏、温家宝多次批示,进行中国工程院建院前的各项具体筹备工作,开展国内外调研,起草院的章程,选举院士条例,组建办事机构等重要工作。1994年6月中国工程院成立后,他任中国工程院党组成员、秘书长兼机关党委书记,更是忙得不亦乐乎。
1996年秋,山东工程学院迎来了40周年校庆。校庆筹备办公室要我约请中国工程院的院长朱光亚题词。朱院长是我国核科学事业的主要开拓者之一,当时任中国科学技术协会主席、中国工程院原院长、党组书记,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副主席,“两弹一星元勋”。他的题词无疑对工科院校的师生是一个巨大的鼓舞。我与葛秘书长通话,请他代我们学校诚邀朱院长赐墨宝。葛秘书长很快回音:“朱光亚院长说:‘我从来未给任何高校校庆题过词。\’福信书记,我看算了吧。”我说:“其它高校朱院长可以不题,但工程学院朱院长不能不题,因为先有的山东工程学院,而后才有的中国工程院,所以恳请朱院长题词,以鼓励工程学院弟子。”“好的,理由充分,我再与朱院长说说。”不久,葛秘书长寄来了朱光亚院长的题词:“励精图治培育人才团结奋斗再创辉煌祝贺山东工程学院成立四十周年一九九六年十月朱光亚。”校庆前夕,中国工程院发来了贺电。
次年学院要申报硕士点,学院在以往把建设师资队伍列为工程学院的一号工程的基础上,又强化了力度。这年春,我与党办、人事处的同志赴西安、兰州去引进人才,刚到兰州就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教育部学位办主任赵沁平一行到了济南,张书记明天最好赶回济南,恳请赵主任去青岛的途中下车到我们学院看一下,以便给他留下一点印象,对上硕士点有利。”第二天,我们一行在兰大匆匆吃完早饭,就往机场赶,在兰州只是住了一宿,晚上在济与赵主任接上头,他说:“在工程学院开个座谈会,午饭后去请。”
次日,赵主任、省厅科研处长韩金远与我同车在济青高速路上行驶,韩说:“书记,你们学院要上硕士点,难度很大,尤其是师资队伍是个弱项,如何弥补?就看你的了。”“中国工程院秘书长葛能全最近要给我院聘请6位院士来当客座教授,这岂不是有力措施之一?”“聘请6位院士当客座教授,白搭!你能聘请一位院士当院长,我看申硕就问题不大了。”“韩处,你说的?”“是的。”“赵主任,你作证,我想办法聘请一位院士当院长,韩处要保证我院申硕成功。”汽车在平坦的高速路上行驶,赵沁平主任坐在前位上,一边看着车外美好的齐鲁河山,一边认真听我们的对话,但对我的问询未做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我转过头,面对面,认真地对韩处说:“我如果聘不来院士当院长,我就在中国工程院大门口,大槐树上吊死!”韩处说:“你聘来院士当院长,申硕不成,我在济南就喝敌敌畏!”“上吊可是真死,敌敌畏往往是假的,喝了没事。”我们的对话,洒在春天的齐鲁大地上,直引得赵主任哈哈大笑……
尔后,我给葛秘书长打电话说,6个院士聘任客座教授的事先放一放,请你给物色一个院士来当院长,恰好现在学院缺院长,也正好是申硕的重要条件。他说:“好的。”过了不久,葛秘书长来电说:“机械工业部的总工程师、中国工程院院士、主席团成员、机械与运载学部的主任姚福生同志,刚刚从总工的岗位上退下来,我与他谈过了,他表示可以去任职。只是提出来,不当法人代表。”“太好了。”
这年7月6日,葛秘书长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福信,明天你是否来京一趟?姚总下午有空,约你谈一谈。”“好的。”时间急促,次日一早,我与院组织部长都光珍乘飞机飞赴北京,下午准时到达机械工业部,在姚总的办公室里,与他见面。我们彼此介绍了各自的情况,谈得十分愉快与融洽。当走出机械工部大门,我们一起去中国工程院时,姚福生院士不无感慨地说:“张书记,我终于明白了葛秘书长为什么那么为你卖命,你们那儿有一颗火红的心!”
然而,姚总真的要赴命任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十四届七中全会上,国务院政策研究室主任魏力群给机械工业部部长包叙定写了一封关于山东工程学院聘请机械工业部总工程师姚福生院士为院长的涵,而包部长签署了“同意”的意见。尔后,山东省委高校工委干部处处长傅华峰与院组织部部长都光珍,专程赴京,活动了一周的时间,但无有结果。后来,又委派一些同志赴京找人帮忙,机械部仍不松口。他们后来的理由是:姚福生院士要到他们的部属院校——合肥工业大学去任校长。经葛秘书长协调,姚院士并没有同意部里的安排,因为我们的邀请在先,其实是机械部分管人士的常务副部长邵奇惠不同意,只要邵部长认可,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邵部长曾任过黑龙江省省长,我立即想到了曾任过山东省省长、时任省人大主任的赵志浩,想必他可能与邵熟,于是拨通了赵主任的电话,回答是:“我们同是十四届中委,同时的省长,认识。你有什么事,要找他?”我回答了事由。他说:“福信,你代我写一封简信,我署名即可。”这年12月26日,我携赵主任的信与衣玉琛赴京,面见邵奇惠副部长。在邵部长的办公室里,部长说:“姚院士我们另有安排,你们山东来挖人,是非组织活动。”我回答:“邵部长,您说的不对。中共山东省高校工委干部处处长来你们贵部商讨了一个星期,是真正的组织行为。我们的省委原书记、省人大主任赵志浩给您写了一封信,请您过目。”邵部长愣了一下,接过信来看后,缓了一口气,说:“赵书记有什么指示,我们还是照办的。那好,你们去劳动人事司办手续吧。”跑了半年的事,一会解决了。
1998年2月23日,山东省人民政府下达“关于聘请姚福生为山东工程学院院长”的通知。《中国科技日报》记者孙明河撰写的《第一号工程——山东工程学院引进高层次人才调查(上)》《“梧桐树”树青青——山东工程学院引进高层次人才调查(下)》,分别在7月25日和8月3日在该报头版发表……
三
2001年3月,我从工程学院职位上退下,曾专程赴京去看葛能全秘书长。葛秘书长刚刚退休,在他那敞亮的宿舍里,我们攀谈了一个小时。那时他的夫人侯慧龄,我们第一次见面,当时她骨折了。侯大姐是安徽人,大学毕业后,即分配到中国科学院办公厅工作。她1958年读高中时入党,人很随和,很聪慧。我回淄后,也很快退休。自此,我与秘书长再无联系,音信皆无。
时光荏苒,不觉14年匆匆而过。今年初,山东理工公布我为校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副主任,我提议设立关工委论坛,心想谁来给作开坛演讲呢?于是想到了葛能全秘书长。4月20日,我打开了尘封的电话,不想一拨即通,一通就传来了久久未能听到的熟悉之音。“你是福信啊?”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说:“你还好吧?”我们互通了近况后,我说:“葛秘书长,学校公布我为校关工委副主任,我们想搞一个论坛,我想请您来作首次演讲,怎么样?”“我们的事业是走向未来的伟大事业,关心下一代工作特别重要。福信,我在国内知名高校曾做过关于我国原子弹如何爆炸成功的报告,反映不错。那就去你校讲一讲。”“太好了。”“何时讲?”“5月7日下午。”“那好。”
5月7日下午,葛能全秘书长以“原子弹与脊梁”为题,讲述了我国原子弹是如何爆炸成功的。当他讲到当时核武器研究所一般的人都得了浮肿病,还有很多人肝功能不正常,饿着肚子还要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核武器研究所副所长彭恒武先生的腿和脚浮肿,连鞋都穿不上,都是提着鞋上班时,所有听众为之震撼;当他讲到核武器研究所副所长郭永怀,在做完第一颗热核弹头实验准备工作后,飞回北京,飞机降落时起火,他牺牲的时候与警卫员紧紧地抱在一起,将装有数据的皮包紧贴在两人的胸口处,以至在清理现场时人们很难将他们分开,他们知道那里的水分比较多,文件能得以保存时,葛秘书长不禁潸然泪下,所有听众泪流满面;当他讲到1964年10月16日下午3时,在中国西部的新疆罗布泊地区升腾起了巨大的蘑菇云,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成为世界上第五个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当天晚上,周恩来总理在人民大会堂宣布这一消息时,曾担任16年钱三强专职秘书、现年76岁的能全秘书长依然兴高采烈,心潮澎湃,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新闻推荐
...
济南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济南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