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在天堂可好

□于溪

父亲,20年前五月上旬的一天,得知83岁的你要来我济南的家看看,我激动、兴奋之余不免有些担忧:你怎么来啊?交通不便,年事已高,我知道你身体一向很好,但无人陪同,你自己能来吗?诸多疑问中,你真来了。

记忆中的你从没出过远门,邻村赶个集,看个电影,到村周围地里转转,这就是你的活动空间。说真的,父亲,你在我儿时的印象中,是一个腰不直、个不高,头发花白、略显清瘦的老头儿。因为你是老来得女,兄妹五个就数我小,生活中怎么宠爱我,我记不得了,只记得你两句话让我刻骨铭心:跟伙伴们在一起不要占便宜；人活在世上要懂得知足。没有文化的你竟能总结出看似浅显却如此深奥的道理,至今在你的小女儿身上一直践行着。

第二天你提出去千佛山,我当即请假带着5岁的儿子陪你去爬山。来到山脚下,那数不清的台阶让我犯了愁,最后决定坐刚开通不久的索道上山。你像个孩子坐在我身边,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远方,脸色凝重,我一边安慰,一边抓紧你的手,索道不时地一卡一绊,终于把咱们拖上了山顶,这个无知无畏的决定没有吓着你吧?

进到庙里,在每一尊佛像前你都从裹了几层的手绢里把钱掏出来,颤颤巍巍地塞进功德箱里,并且很认真地磕头。当时,我感到很好笑。现在回忆,那是你临终的心愿。下山,你坚决不坐索道,我一手牵儿子,一手扶你,一步一个台阶往下走,半山腰里遇见一个趴在台阶上乞讨的老人,你停下,同样拿出钱放到老人面前,问:“你没有儿女吗?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家吧……”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游人稀少,路旁的松柏见证了这一切。你的善举至今历历在目,你能对佛和穷人一样看待,这是平凡中何等的伟大!

你小住三天,恰好老家有车来济办事,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又将你捎了回去。听说你跟司机提了个要求,去三哥工作的单位看了看。这些不寻常的举动,当时我们谁都没在意。三天后你的生日,我第一次没回去。因此,云门山寿字前几十人的合影里,独缺我一人。没想到来济南是父女最后一次相聚,原来你是跟我道别的啊……

你生日过后三天,我去青岛出差,晚上梦见你跟我说了很多话,醒后跟同伴述说,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早饭后我们去了栈桥海边,青岛广播局的领导接到电话,让大家分头找我,可见通讯不发达的岁月里生活多么不便。有个姓程的大姐找到我时眼圈红红的说,你父亲病重让你火速赶回。真是晴天霹雳!几天的时间怎么会这样啊!我提着鞋子往车站跑。离公交车开还有5分钟,哪能等得了,500元打出租直奔临淄。当时我月工资只有一百多块,口袋里是否有钱已不记得。一路上泪水止不住地流。我做了好多设想,也许你刚做完手术,也许你躺在病床上安详的睡着等待小女归来,也许……

当我满怀担心狂奔到家时,看到的是满院的花圈。苍天啊,你太无情了,你怎么忍心剥夺疲惫的我与父亲说话的机会。父亲,你怎么就不给儿女床前尽孝的一点点时间啊!我哭啊喊啊,才短短几天,竟与你阴阳两隔,怎不令人痛不欲生、肝肠寸断……

父亲你来时独身一人,没有兄弟姐妹,走时没有目光相送,对你这个地道的老好人太不公平了。但我相信此时有母亲陪伴,你不再孤单。在那极乐世界里,不会为生活琐事烦恼,不会为家境贫穷吵架。眼下,你在天堂可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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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济南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