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梵影里的佛慧山

□朱文兴

早就听说佛慧山比千佛山成名还要早，明代崇祯年间《历城县志》所载济南八景之一的佛山赏菊，就源于佛慧山。又逢一年秋风爽，正是金菊飘香时，我从千佛山南门过旅游路向东，取道北路探访佛慧山。

经过开元胜景石牌坊，就被石柱南北两侧的两副楹联吸引了。北侧的楹联是，“梵音远逝青山无语松韵近，胜迹留踪芳草有情柳烟轻”，横批是“开元遗韵”；南侧的楹联是，“径满松荫云润地，峰多禅迹法弥天”，横批是，“青峦洗心”。情景交融的这两副楹联，一下子把我引进了佛慧山独有的菊香梵影里。

穿过开元胜景的石牌坊，沿着盘谷山涧前行，山里特有的草木清香迎面扑来，沁人心脾。眼前是一派空谷寻幽的意境：天高云淡，峰峦突兀，涧谷萦回，涧旁崖边，到处是大片大片的菊花，金灿灿的，那样的壮观，那样的热烈；更有一簇簇野菊在崖旁壑间悬挂下来，那样的率真，那样的闲适，那样的逍遥，与穿点其间的黄栌和五角枫交相辉映，构成一幅“济南的秋天是诗境的”水墨画。

顺着径满松荫的石阶拾级而上，行至半山腰的山坳里，在两山回合怀抱之间有一片开阔的台地，三面峭壁陡立，四周松柏覆盖，是古刹开元寺的遗址。开元寺距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当年，开元寺殿堂利用天然地貌依石而建，寺门朝西，寺内有正殿配殿和山门，可惜早就坍塌殆尽，但开元遗韵依在，环寺山崖上佛龛和摩崖石刻众多，仅唐代建寺之初雕凿的造像就有五六十尊，最大的一尊在琵琶洞内，雕凿于唐贞观年间，高达六米。虽然这些造像的脸部早在明代建文年间燕王起兵南下时就已被损毁，但先祖的聪明才智与心灵手巧永远令后人肃然起敬。

从开元寺向南，山势不再平缓，沿着松柏掩映下的陡峻山道向上攀行。累了，在路边的凉亭里小憩，欣赏斑斓的秋色，犹如天上的千年美景降到了佛慧山上，充满诗情画意和梦幻般的浪漫。边歇边走，便到了佛慧山的主峰下。山阴悬崖处有依山凿就的佛窟，内有高大的摩崖石佛雕像一尊，高约7.8米，宽约5.4米，只雕胸肩以上的佛头，“大佛头”因此而得名，并成为佛慧山的俗称。这尊释迦牟尼佛像，脸型方圆，身披袈裟，顶挽螺髻，形体高大，法相庄严，呈盛唐时期风格，是济南地区现存最大的古代佛头造像。看着佛龛外东侧石壁上方型单层密檐的高浮雕双塔，以及塔间嵌的北宋景祐三年的题记，历史的厚重感迎面扑来。从大佛头佛窟再向上攀登几十米，就到了文笔峰的顶峰，只见与佛慧山连在一起的有五六个山头，是泰山山脉的余脉，层岭叠翠，繁华喧闹的大都市里有如此自然野性、连绵起伏的开放式群山，是多大的福分啊！

下佛慧山向西北行，再稍向西拐，便到了罗袁寺顶山。此山峭壁陡立，松柏覆盖，清秀幽深，海拔约460米。距山脚下500米处的悬崖上，有一处13米高的石崖。上面崖顶略向前拱，犹如天造的房檐，令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奇妙造化。随山就形的崖壁上雕刻了众多佛像和铭文题字，造像呈一字型排开，整个区域最高高度约5米，最低高度约0.7米，总面积约300平方米。因岩石呈黄色，故称黄石崖造像。据史料记载，黄石崖造像为北魏正光四年开凿，历时十七年完工，比千佛山的隋代摩崖石刻造像至少早了六十年，是山东石窟摩崖中最早的作品。所有造像随山就形，集中分布在天然洞窟内及左右崖壁上。天然风化、战乱人祸等岁月的风霜，使洞内造像只剩三十二尊，洞外造像只剩六十八尊。这些石刻造像或坐或立，也有飞天姿势，个个着敷搭双肩袈裟，服饰肥大，两肩下垂，呈现出北魏孝文帝提倡穿汉服的衣着特征，衣纹多用直平阶梯式刻法，是佛教早期传入中国东部的鲜活例证。历代名人名士游历佛慧山后在黄石崖留下了许多题记，仅北魏至明代的造像题记就尚存六则。北宋大观二年，济南杰出才女、婉约派词人李清照的父亲、北宋文学家李格非，曾随齐州知州梁彦平到佛慧山赏菊，在黄石崖题了“朝清郎李格非文叔”八个字，为佛慧山留下了珍贵的历史文化印记。

黄石崖平台壁间的佛陀、菩萨共分七个区，置身其间，犹如浸润在菊香佛影里。进入佛像最多的中间一个石窟，是黄石崖造像的主窟，一个天然的裂隙式溶洞，洞中有石隙通到山顶，每逢雨季，有一股清澈的细流流出，形成的山泉叫作“敛泉”。石窟的东壁为坐像，西壁为立像。佛像背后，雕有圆形头光、舟形身光、火焰背光，外饰卷草图案、梅花如意、二龙戏珠，蕴含着先民对吉祥如意美好生活的向往。主窟东侧南石壁上有一个小石窟，内有一尊佛像和两个侍者造像；主窟外西侧南石壁上，由西向东有五个区域的造像，其中第一个区域的五排造像，镌刻于北魏正光四年，是济南地区年代最早、保存最为完好的摩崖造像。这些造像呈坐式、立式和飞天式等禅定说法姿态，用高浮雕刻法，雕工精细，形象逼真。在此远望，青峦洗心，凡世间所有的功名利禄都远远地被大自然荡涤了，剩下的只是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离开黄石崖石刻造像，沿弯弯的石阶下山，梵音远逝，青山无语，野性十足的山坡上，绿草统统被蓬勃茂盛的金菊拦在身底，一簇簇野菊花，铺在涧底，挂在崖边，贴在峭壁，卧在阶旁，笑傲秋风，肆意灿烂。从佛慧山上北眺千佛山，东西横卧，尽收眼底，本来沟壑相连的两座姐妹山此时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都浸润在菊香梵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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