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放河灯烧晦气

□刘琪瑞

正月十五闹元宵,各地风俗不同,过法不一,主要体现在闹新春、闹社火上。我们老家的元宵节则不仅体现在“闹”字上,更多的含有“祈愿”“祈福”的意思了。偏远的乡村没有挂红灯、扭秧歌、闹社火之类风俗,却有放河灯、烧晦气的传统。

元宵节放灯起自汉代,汉明帝为弘扬佛法,下令正月十五夜在宫中和寺院“燃灯表佛”,此后,元宵放灯的习俗就流传到了民间。明清两代尤盛,灯节期间家家户户、大街小巷都要悬挂花灯,同时燃放河灯的习俗也蔚然成风。明代诗人王象春写有一首题为《元宵》的七言诗,诗云:“喜看稚子放河灯,狮石围栏士女凭。阔髻高裙京样尽,此宵又着白松绫。”据清修《济南府志》记载:“元夕张灯,食汤圆,散灯浮诸流水,谓之放河灯。”乾隆《历城县志》也载:“元夜通衢张灯、放花炬,男女群游,谓之走百病,过桥,放河灯。”

鲁南苏北一带,红红火火过了正月正,新年的气息依然那么浓郁那么撩人心扉,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孩子们早早开始谋划放河灯。河灯,儿时又叫“溜溜灯”,盖因花灯放在河面上滴溜溜转的原因吧。做河灯的材料是乡间寻常的物件,用掏了心的红萝卜,当然是极薄极轻的,里面放一支燃亮的小蜡烛,这就是简捷拙朴的一盏“溜溜灯”了。更精致一些的,是心灵手巧的小姐姐们来做。寻了蜡染的油光纸,红红绿绿好几样儿,剪成荷花瓣儿,这就是荷花灯了；剪成鸳鸯船儿,这就是鸳鸯灯了；也有剪成稻、黍、稷、麦、豆状,或猪、牛、羊、马、鸡、狗状的,这自然是五谷灯、六畜灯了,预示着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各家各户的孩子围绕在母亲膝下,苦盼到天擦黑儿,便三三两两簇拥到村西的河堤下,找一处水流清浅而平缓的地方,把自家做的溜溜灯小心翼翼地放入河里,用清亮亮的童音唱起来:“溜溜灯、溜溜灯,风儿吹起两岸明,又是一年好光景……”

那时的景象特别迷人,站在高高的河堤下,看夜空中闪闪烁烁的寒星与河里滴滴溜溜转动的花灯交相辉映,听远远近近渺茫的爆竹声与河道里咿咿呀呀的儿歌相互应和,老少爷们的心头洋溢着春天的喜悦与憧憬……

至于元宵节放火烧晦气的习俗,别处少见,只在鲁南苏北农村才有,我小的时候经常做。平日,家家户户灶房里用脱了粒的高粱穗做的炊具,用来刷锅洗碗、除尘扫垢,乡亲们就叫做“晦气”。逢了正月十五便让孩子们寻了去,待到天黑把一年里沉积下来的“晦气”烧了。我那时常常串东家奔西家,寻了一大捆儿,和一群无忧无虑的小伙伴跑到西河底亮晃晃的沙滩上,把燃了的“刷刷把”一个个抛向空中,边抛边唱:“刷刷把、溜溜灯,一棵秫秫打半升；刷刷把、溜溜转,一棵秫秫打一石……”火把一次次落下,又被一次次抛起,火借风势,熊熊燃烧,将天空照亮一大片,使得平时寂静的村庄增添了几分热闹。

在孩子们殷殷的祈盼和祝福声中,崭新鲜亮的春天大踏步来到了古朴的乡村——冰雪消融了,柳枝儿绵软了,花呀草呀呼啦啦亮了……谁家的小燕子啄破陈旧的冬网,衔着春泥,飞到了映着红红窗花的屋檐下,带来了几多欢欣几多希冀呀!一手茧花的老父牵起那头精壮的耕牛,扶起那架锈色已退、锃光瓦亮的犁铧,哼唱起粗犷的吆牛调儿,在燕子声声里,去耕耘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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