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298

□金后子

很多记忆的符号大都湮没在岁月的深处，可有些即使过去多少年，还在头脑里活着，297/298就是这样的符号。看到这符号，年龄偏大的人会很容易想到它——火车，是火车，是火车的编号，具体说是往返北京济南的火车编号。297次由北京开往济南，298次由济南开往北京。当然，人们的简称就是297/ 298了。

297，从北京发车的时间是13点15分，到达济南是晚上10点左右；298从济南发车时间是22点21分，到达北京是第二天早晨的7点10分。来回都是9个多小时。唯有这两列火车始发直达，其他车次都是过路，所以它就成为济南人进京或返回的首选。坐298到北京的其他细节大都随风飘散，可火车一过丰台站的广播，却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伴着轻松悠扬的乐曲，在火车有节奏的“咔嗒咔嗒”声中，广播员先叙说一番北京是我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然后再介绍北京的名胜古迹，故宫、天坛、颐和园、八达岭……到新中国成立之初的十大建筑，随后是一曲《北京颂歌》“灿烂的朝霞，升起在金色的北京。庄严的乐曲，报道着祖国的黎明。啊北京啊北京……”在车厢里萦绕，直唱得人们激情澎湃、荡气回肠。几乎所有的乘客都会随着歌曲哼唱，有的人连服务员整理卫生也不顾了。

第一次坐298到北京是1984年的夏天，当年团活动搞得正旺，我所在单位的团支部组织团员进京游览参观。为了省钱，我们坐的是硬座，其实也根本没有买卧铺的念头，想当然地觉着也就几个小时，说说笑笑就到了。可真坐上火车就不是这么回事，起初新鲜加兴奋自不用说，到夜里三四点钟，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有的还歪着头打上呼噜。我只想打个盹儿，可怎么也睡不着，熬过清晨五点，一点困意也没有了，再加上广播一响，更是满血复活。

夜里乘车，印象最深的就是拥挤。所到车站，上车的人一窝蜂地拥向车门，尽管列车员不停地喊“先下后上，先下后上”，可没几个听当当的，拿扁担的、背包袱的、抱孩子的、提行李箱的……挤成一锅粥。后来我明白了，人们挤着上火车除害怕时间紧被撂下以外，最主要的是挤上火车碰座位，因为中途上车是不按座号的，若率先上车，就能碰上空座。碰不上座位的只好站着，车厢里尤其是两个车厢的结合部会站着很多人。还有一种人坐夜车早有准备，一上车就把床单铺到座位底下，人猫进去倒头便睡，这叫自制“卧铺”。

早晨7点10分，火车准时进站。等下了火车，再看彼此的脸色，黄里发青，青里带黄，活脱脱纺织女工刚下夜班的样子，感觉像得了场大病。

出了站台，我们的眼睛就不够用了，尤其是看到北京的建筑是那样的宏伟壮观，色彩是那样的光鲜，式样是那样的雅致，以致领队不得不反复催促“走了，走了，有的是时间”，才很不情愿地往前挪个一步半步。左拐右拐到了事先联系好的宾馆，每晚每位房费10元，大伙儿嫌床位费太贵，讨价还价未果，我们就住到了一所中学教室的大通铺，其实这里的房费仅比宾馆便宜2元钱，可这对于每月仅三四十元工资的我们也是不小的差距。

从北京回来，我们是坐的297，中午发车，窗外的树木、田野、房舍……刷刷地掠过，感觉是在画里穿行，完全没了去时疲惫的感觉。心情愉快了，诗意大发，就在红皮小塑料本里写出：“一排排杨树把大地切割/里面有故事有村落/更有郁郁葱葱的青禾……”心里很是畅快。至今，那红色本子还放在我的案头。到了德州站，恰是晚饭时分，火车外面全是卖扒鸡的，一股股香味飘进车内，自己又买不起，那个馋啊，想起来就流口水。

时隔五年，也就是1989年春天，我再次乘298到北京，是陪主任给单位办理购车手续，走得特别急，白天定下晚上走，主任又想坐卧铺，打了很多电话托人买卧铺票“没戏”，他突然想起隔壁办公室徐大姐的先生在铁路局。徐大姐要通了先生的电话，对方答复，尽量挤出两张卧铺票号，到车上再补票。不一会儿，对方回了电话，票号拿到了。到了晚上，徐大姐的先生早早地在车站的一个旁门等我们，手里拿着两张很小的白条，上面印着车厢号和卧铺号，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卧铺号，当然更是第一次乘坐卧铺车了。

上车后，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火车开动了，主任让我到列车长办公室补了票，每张大概37元，是硬座票的两倍。过了一会儿，服务员开始来换票，从一个能开合的皮夹里取出一张张写有数字的小铝片，换回每个人的卧铺票，我很是好奇。主任说，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坐卧铺人的安全，外人进不了车厢。又过了一会儿，车厢里灭了灯，只留下车壁上一点幽暗的光，灯熄人静，有住宾馆的感觉。与硬座车厢大不一样，真是一分钱一分享受啊。

转眼之间，时间过去了30年。现如今绿皮车开进了历史，297/298从网上都查不到了，火车进入高铁时代，无论从北京到济南还是从济南到北京，只需一个半小时，有时送站的还没到家呢，被送的已抵达目的地了。如此便捷的出行方式，使得人们都涌向高铁，高铁的票也紧张起来，邻居加球友每次到上海看望女儿，都是提前一个月订票，稍一懈怠就走不成，可想而知，票有多紧张。须知，京沪高铁在济南平均15分钟左右就有一趟经过，上座率远超预期。

前几天读报，发现一条消息，我国将研制高速飞行列车，时速高达4000公里，也就是说从北京到济南仅需8分钟，从北京到武汉40分钟。哈哈，那还是火车吗？是飞车，我们拭目以待。其实当今的中国就是一列高铁，奔驰在时代发展的轨道上，冲劲十足，画面壮观，让人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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