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欢青
我在济南见过两次食指,一次是在一场朗诵会上,一次是在一所学校的会议室,两次,食指都朗诵了他的《相信未来》。此诗广为流传,很多人在很多场合都朗诵甚至背诵过,但依然是听食指本人朗诵最令人动容。这是一张布满精神沧桑的脸,因为缺了门牙,发音还会漏气,但诗句出口,斩钉截铁,词语仿佛一个一个迎面砸来。我还记得那次在学校会议室的座谈,所有人都以说一番学校的好话开场,只有老诗人牛汉没有,食指也没有。座谈结束我跑上前去想和食指聊天,他认真地两眼定定地看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内心。
后来读《钟山》杂志上食指的新作,大失所望。不晓得为何这浓烈的诗意竟然消解成了白开水。再后来,在《收获》上读到了陈东东的长篇随笔《郭路生是谁》。
读得非常兴奋,这是一种结合着诗的文本分析,同时更加注重诗人心路历程及其与所处时代之关系的综合叙述,是一种精神分析式的评传式写作,抽丝剥茧、步步为营地呈现出一个诗人相对完整的精神历程。也许因为同是诗人,陈东东对食指诗歌的体认就非常到位。他异常准确地通过收在食指诗集中的最早的诗——创作于1965年2月的《波浪与海洋》,认为,“郭路生(食指原名)的这首起步之作,已经鲜明(过于鲜明)地呈现出他的诗歌信念——‘我将永远为你歌唱\’。尽管这不过是那时候大张旗鼓地为时代主流歌唱之号召的积极响应,留有余地的却是,郭路生从一开始就打算以其不失个性的‘小我\’去歌唱——这首学舌之作,其学舌之声却是郭路生由衷的声音。”但理想破灭,深陷绝望,及至1968年
底,他坐上驶离北京奔赴山西农村的火车,“随着火车开动前那‘哐当\’一下,”郭路生说,“我的心也跟着一颤,然后就看到车窗外的手臂一片。一切都明白了,‘这是我的最后的北京\’(因为户口也跟着落在山西)。”他这一瞬间的“明白”,立即就催生了杰作——《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陈东东精准地指出,真正有意味的“是郭路生对这种(由他身处其中写作的时代为之设计的)规定性的逃离”,“逃离和难以逃离的挣扎撕扯,耗费了他那么多诗才”。
事实上,这种挣扎撕扯,耗费的岂止是诗才,还有精神分裂的后果。我在摄影师肖全《我们这一代:最初的面孔》一书中见过郭路生的照片,这是1993年肖全在北京第三福利院拍摄的,照片旁边肖全还有短文回忆当时的场景,其中写到,吃饭的时候食指说崔健这个人了不起,他竟然有“酒杯里的大海,火柴盒里的云彩”这样的诗句和气派。当看着郭路生的背影远远地走在那条长长的小路上时,肖全情不自禁想起的,是那首《相信未来》。
《郭路生是谁》被陈东东收入《我们时代的诗人》一书中,除了最后一篇《大陆的鲁滨逊》是对当代诗歌的扫描,书中还有三篇:《斯人昌耀》《圣者骆一禾》和《亲爱的张枣》。和《郭路生是谁》一样,在读昌耀、骆一禾和张枣的时候,我同样深受震动,诗人泣血式的艺术探索,诗人和时代的命运肉搏,诗人在文学史上的遗忘与被遗忘,交织着多少精神的翻江倒海。而如今还有多少人,还记得骆一禾,还记得昌耀、张枣?在当代诗歌教育极度匮乏的背景之下,《我们时代的诗人》的价值更加得以凸显:在深切体认诗人的诗歌艺术和精神历程的同时,作者无疑在为当代诗歌的经典化做准备,因为作者有着对诗歌现代性的清醒认识,希望现代汉诗“能够在一个更大的范围里,跟历来的全部(无论古典还是西方)文学构筑起共时并存的整体,成为共时并存的这个时间里的传统”,这种经典化让我们格外期待。
“为什么悬垂的星斗像眼泪一样晶莹/难道黑暗之中也有真挚的友情/但为什么还没等鱼儿得到暗示/黎明的手指就摘落了漫天慌乱的寒星”。书中陈东东对食指的这几句诗有精彩的分析,我们或许可以借用这几句诗,来推荐《我们时代的诗人》这本书:在诗歌的混乱和荒芜中,这本书对那些日渐被人遗忘的诗人而言,难道不是一种“多么真挚的友情”?它抚慰了“漫天慌乱的寒星”,也抚慰了我们自己那颗慌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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