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烟九点——掩映在青山中的文化符号

□李炳锋

惠风和煦，暖意习习，千佛山伸着懒腰，慢慢苏醒过来，山上山下那些曾被冬天折(得灰头土脸的松树开始泛绿，变得光鲜，变得葱葱郁郁。远远望去，山峦荒芜光亮的额头不再冷清，缀满了花儿，是一团团一簇簇鲜艳的鹅黄，那是初春的颂歌。

暖阳里，沿着一尘不染的盘山路向上走，来到位于西盘道的中间，我再次与熟悉的她相遇——齐烟九点，这个凝聚着太多历史色彩和人文情怀的牌坊，这个掩映在青山怀抱里的文化符号。

“齐烟九点，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历城县令叶圭书建，形为二柱一楼式……”好一个善官能文的县令！站在牌坊前，怀着钦佩之情仔细打量，坊顶与本真的山体浑然一色，四根珠红色的斜柱现出片片斑驳，露出几多沧桑。叶县令题写此匾时，也是初春吧，站在佛山顶远眺，黄河如带，城北九个山头参差错落，他逸兴遄飞，泼墨挥毫，“齐烟九点”四个大字一挥而就，身边肯定是不尽的喝彩声，然后是突击镌刻，后面还用王羲之“仰观俯察”四字予以衬托，更增加了牌坊的文化内涵，凸显出叶县令的书法品位。

历史的烟尘里，细节不好深究。世界总在不断的变化中前行。别的不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生态是优于现在的，蓝天白云，微风轻拂，空气清新，山顶四望，令人心怡神旷，能见度极高，一个个山头历历可见。

行走在时而飘来淡淡花香的路上，我思忖着，历朝历代的建筑可谓万千，可真正能够传承下来的又有几处？“齐烟九点”牌坊之所以能穿越时空，完整地保留下来，是与她拥有的文化价值分不开的。济南水美山佳，唯有这四个字能概括她的气，她的灵，她的美。牌坊西侧的石墙处有这样的记载：“唐人李贺《梦天》‘遥望齐州九点烟\’佳句，写佛山景色。济南古称‘齐州\’，城北有九山，自东迄西，次第为卧牛山、华山、凤凰山、标山、鹊山、匡山、北马鞍山、药山、粟山。九山形姿各异，若芙蓉、若鸟鹊、若凤凰、若双标、若青牛、若马鞍……雾云润蒸，岚烟萦绕。”

细细端详“齐烟九点”的匾额，潇洒、飘逸，略带民间修饰之匠气，颇有几分立体感，感觉它是动的、活的。千佛山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的典范，海拔仅有285米，承载的文化元素却如山上的松柏，难以计数。死而不亡为寿。“齐烟九点”成全了叶圭书。当人的生命结束，他所创造的精神产品却能继续影响后人，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无形的力量，总能战胜有形。

拾级而上，走着，走着，感觉身上开始冒汗，一抬头，名联“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扑面而来。兴国禅寺是登临佛山绕不过的驿站，这副对联更能让你在品读过程中找到心灵的慰藉，放下尘世的烦忧，为冲向山顶积聚力量。一停，一读，一品，妙在其中。

山腰斜倚树干，微风吹来，放眼四望，路两旁的树木与山路同是浅浅的土棕色，且许多树皮比路面还要光滑，有的古树整个身子弯曲了，不得不靠一个个铁架支撑。“BO-0138”，一棵满是虬枝的老树挂有蓝牌，更增添几分神秘，当年的叶县令登山时，也许也曾与此树对视。天地人妙造自然，山、路、人、树，经年累月的默契，演绎出一幕幕自然的杰作。走走停停，透过树的间隙向远处望去，发现一棵棵大大小小的树已吐出嫩嫩的叶芽儿，片片绿叶如同婴儿肌肤般鲜嫩，还有些调皮，摸上去柔柔软软，有流水的触觉、丝绸的质感。一丛丛的树叶已连成片儿，就像天上的繁星，在丛林中散落延展开来，自有一种蔚然的壮观。清风拂过，春潮涌动，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弹一首小荷淡淡的香，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歌声从身后响起，两对少男少女迤逦而来。其中一女孩边走边唱，飘动的刘海下一双大眼睛明亮闪烁，粉扑扑的脸上冒着热汗，她的左侧是一位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浓密的头发、短粗的胡须、健壮的体魄，浑身洋溢着勃勃生机。小伙子穿一件短袖衫，外套缠在腰间，更显得洒脱不羁。

年轻真好！40年前，自己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也是这般年龄，也是早晨跑步、晚上唱歌、周末登山的生活，不舍昼夜、不知疲惫，只是没有女生相伴，没有这般精致讲究的穿戴，可每当登临佛山总是朗诵几句“烧毁了吧，烧毁了吧……”“澹月流星，云海苍茫，幽阳喷薄奇万状，极顶望穹蒙山呼，东方亮，东方亮……”等不伦不类却充满豪情的诗。记得那时登上山顶，隐约间还能看到华山、鹤山等几个平地拔起的山头，眼前天广地阔。后来再登山，远处的几个山头就渐渐消失了。

当时光的罗盘转动到今天，气喘吁吁的我再次登临山顶。猎猎山风虽然清冷，却已没有了冬日的凛冽，而赋予了春的气息、水的柔情。心还在砰砰跳着，放眼北望，总企盼奇迹出现，可眼前全是长的方的一座座高大的建筑，依然看不到那几个诗意的山头。

一边擦拭汗水，我倏地想到：一个个山头虽然看不到了，但替代它们的是一座座崭新的高楼，是一座座四通八达的立交，是一片片盎然的绿海……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城市。对，其实“齐烟九点”是一个广义的动态的概念，只有不断赋予时代的寓意，她才会绽放出青春的芳华。通了，通了，思想通了，就不再迷茫，阵阵风儿吹来，顿感无比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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