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的春天

□刘致福

济南的春天很短，就像大戏开演之前跑出来报幕的小姑娘，懵懵懂懂跑到台上转一圈儿，人们还没看清她的模样便不见了。

为了这短暂的亮相，春姑娘也是铆足了劲儿。春节刚过，南山的雪还没有化净，她在幕后已经抑制不住涌动的春情，风儿刚一转向，她便蹑手蹑脚地跑下山来，脚步轻柔，但还是十分清晰地叩击着人们的心扉。趵突泉灯会的余晖还在闪烁，千佛山上的腊梅已经绽开了娇艳的嘴唇儿，阵阵幽香随风浮动，搅得半城人心神难宁。过了二月二，护城河边的柳丝便开始变得柔软。泉城公园的白玉兰，毛茸茸的骨朵儿，如喜鹊的喙，仿佛正在攒着劲地绽放，待等春风一劲便绽喉放歌。

过了三月，济南的春天便开始有了颜色。各种花儿次第开放，当然没有江南梅花那般妩媚，没有婺源油菜花那般铺排热烈，没有武汉、南京樱花那般娇艳。旧时济南的花都有些羞答答的，隐在湖畔泉边，藏在高墙大院。珍珠泉的海棠，趵突泉的木香，黑虎泉的蔷薇，五龙潭的丁香，都幽幽地躲在水边或者假山的背后静静地绽放，有些孤芳自赏，但却都是用足了心劲儿，一片一片地着色，装扮得济南的春天多情而又生动。

这几年城里城外种树种花，清明过后，几场小雨，一夜南风，济南气温俨然入夏，泉城一下变作了花城。马路边、庭院前、楼宇间，到处是红的桃花粉的樱花白的杏花，迎春连翘满眼满坡地绽放，还有双泉的小婺源，九如山的小江南……花开得也是纷纷扬扬，赏花的人群就像赶集一样，热烈喧闹虽然不是济南春天的主调，但也恰如步入青春期的少女，一头撞开成人的幕帷，脸上泛起一片潮红。

如果说花是济南春天的头饰与腮红，那么水对于济南的春天来说，则堪比少女美丽的眼睛，纯净、幽深而又灵动摄魂。春水初开，趵突泉仿佛按压不住春情萌动，玉液琼花，汩汩喷涌，有如三朵硕大的莲花，撒着欢儿地绽放。护城河水越发清澈，随着船儿的划动，水波轻漾，可以清晰地看到水下青绿的水草欢快地摇曳。五龙潭水更加幽深难测，清黑如墨。大明湖水面平滑如镜，微风轻拂，清亮亮的水面细波如鳞，仿佛无数的生命都在眨着眼睛从睡梦中苏醒。这时候柳树的毛絮已经绽开，垂至水面的枝条也已吸饱了水分，由青转绿，细细的柳叶刚刚吐出雀舌般的芽儿，远看如绿烟翠雾，恰好洇湿明湖烟柳的诗情画意。

若是天晴无风，你又足够幸运，远在城南的千佛山，这时会比深秋时节更加清晰地倒映在湖面上，线条轮廓清晰可见，山色浓淡层次分明，远胜东海的蜃楼幻境，一幅大自然肆意泼洒的水墨，叠映出济南之春穿越古今的诗情神韵。这时的济南，已如告别青涩的少女，成熟火热，风情万种。（刘致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党组书记、副主席。已出版小说集《大风》，散文随笔集《冷峻与激情》《马里兰笔记》等著作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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