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瓷医”走进山大授艺修复古瓷最薄处0.27毫米，距今4000多年曾“复活”价值4000万宝物，价格翻了一倍

王春发（右）正在教授学生修复古瓷技艺王春发即将要修复的龙山文化蛋壳陶恢复古瓷风采，重塑文明碎片，这就是王春发20多年来一直干的事情。王春发就是济南的一名古瓷器文物修复师，山东省文物局特聘的文物修复师、济南市级非遗传承人、《济南工匠》十大工匠之一，他从事古陶瓷无痕修复工作已有20多年。上周，他在山东大学开了一个为期七天的古陶瓷修复技艺传承讲习班，教授天南海北的学员，把这门技艺传承下去。

据公开报道，全国文物系统4000多万件馆藏文物中，半数存在不同程度的破损，需要修复。但是在教育部备案的开设文物修复与保护专业的26所高职院校，每年毕业生1000多人，但能进入文博系统从事文物修复的不足半数。而中国从事古陶瓷修复的专业人士更是凤毛麟角，全国仅200多人。文/图记者宗兆洋

爱折腾的机械爱好者

中午两点，王春发准时来到了山东大学，在这里他办了一个为期七天的古陶瓷修复技艺传承班，学员主要是从各地来的有一些修复基础的文物爱好者。在教室里，学员还没到齐，他指着桌上的一个盒子，告诉大家，里面是龙山文化的蛋壳陶，“我测量了一下最薄的地方仅有0.27毫米，距离现在已经4000多年了，近期我就要开始修复这个了”。

当一名古陶瓷修复师是王春发以前没有想到的，他在童年的时候有好多梦想，想当演员、当歌唱家，看到小学的校长在台上讲话，他心里想如果自己在台上多好，用他的话讲，他是一个不甘于平凡，爱折腾的人。

他出生于1959年，那是一个物资资源极度匮乏的时代，大多数人的童年几乎没有玩具。但王春发喜欢动手，总能“制造”出各种玩物供自己娱乐，镰刀、小铲子、火药枪、水枪、小喇叭，但他也特别着迷家里传下来的”老物件”，字画、印章、书籍他都视若珍宝，“我算是一个机械的狂热爱好者，但也是传统文化的粉丝”。

18岁到地质局参加工作，21岁被调到济南工作，在单位里做过各种职业，文员、看管员。但他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正好赶上改革开放，王春发承包了一家招待所，凭着精心的服务，招待所的生意一直不错。

但是王春发又想起了自己的“机械梦”，他一直都想发明一种新型的鼓风机，“当时图纸我都做好了，在朋友的介绍下，当时认识了一位山东大学的教授，一起合作开发这个项目”。

“匠人苦旅”艰难拜师路

王春发在这个鼓风机的项目上投入了全部的精力，把家里的积蓄也拿出来全都投了上去，为了这个项目，他差一点把家里唯一的一套房子拿来做抵押，全家人都反对他,但他依旧“偏执”地做下去。

虽然最后机器也研发出来了，可是由于资金不足，没有找准市场，在投产的时候出现了问题，最终机器也没有做出来。王春发前半生的积累全部赔在了这个项目里。

这时候，王春发想起了自己学习的古陶瓷修复技术。原来，在1999年，古陶瓷修复大师钱旋来到了济南，正好住在王春发的招待所里。在第一次看到钱旋的古陶瓷修复作品时，他震惊了。眼前的瓷器毫无破损的痕迹，风采依旧，而就在钱旋修复前，它还是残破的一堆碎片。“本身我就对古董特别着迷，那时候，我就下决心一定要学习这个”，王春发开始了艰难的拜师之旅。

“因为这是老师的家传之学，是不能传给外姓的，甚至在家族里也是传男不传女，所以当时我去请教的时候，连操作都不给看”，王春发没有放弃，还是“偏执”坚持自己查资料、看书学习，“后来，慢慢的老师已经让我看他的修复操作了，但他不会说，只能你自己看”。

就这样，王春发还是坚持学习。有一天，王春发发现钱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招待所的食堂吃饭。“当时我问了服务员，也没有看见老师，我就赶紧到老师住的房间门口敲门”，他发现老师躺在床上难受地不能动，他赶紧拨打了120电话，送到了医院。医生告诉王春发，如果再晚送一会，人可能就危险了。

安静的文物修复师

从这以后，钱旋被王春发所打动，决定收下这个徒弟。但是“古陶瓷修复”学习起来却并不容易，也是文物修复中难度最大的一个专项。

古陶瓷修复技艺是一项综合造型、雕塑、色彩、书法、绘画、化工等的特殊艺术创作。古陶瓷修复必须一件一件精雕细琢，一条看似简单的青花线条，在修复过程中仍然要做到“色分五彩”。整个修复过程包括拆卸、清洗、补缺、打磨、打底、上色、上釉、做旧等多个步骤。

“古陶瓷修复有两个门槛，一个是打磨，一个是上色，打磨考验的耐力，可能连续几个月，每天坐在桌子前做打磨这一件事，过了这一关，还有上色，色彩的搭配考验的就是才气，做出来的颜色和瓷器上的颜色搭不搭，这也是一道门槛”，王春发说，有很多人在第一关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王春发在鼓风机项目上的失败，让他在“古陶瓷修复“上更加的专注，“为了坚持自己的爱好，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份交待”。他再一次到杭州找到钱旋，开始了更高层次的学习。终于在2006年，他在济南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但上手的第一个活就把他难住了。

“有一位老先生送来一个破损的青花瓷盘，本来以为自己没问题了，但实际操作还是不行，修了一段时间，对方还是不满意“，王春发又从杭州请来了钱旋，钱旋开始重新修复，这一次他寸步不离，紧盯着老师手上的活，“这次把自己实际操作中不懂的，彻底搞明白了”。

从机械迷到文物修复，他走的很坦然，既是因为柴米油盐的生活，也是坚持自己的快乐。

“德薄不教，才弱不传”

2008年前后，有一位古董收藏家拿着三件古瓷器特地来济南找到王春发。这三件宝贝是他从国外拍卖会花了四千多万人民币竞得，均有破损，他托人打听到王春发的地址，紧急给他送了过来。

“三件瓷器都是咱们国家自己的宝物”，王春发日夜兼工，连续15天没有出工作室，饭让家人送来，困得时候就趴一会，一个月的时间，就将重新“复活”的三件瓷器交回主人手里。这位收藏家告诉王春发，三件瓷器经过修复，单是价格就能翻一倍。

在英文中“瓷器（china）”与中国（China）同为一词。中国是瓷器的故乡，中国人在科技上的创造以及对美的理解与塑造，往往都会通过瓷器来表达。

“不要怕费工夫，这本来就是一件费工夫的事”，这是王春发在给学习班的学生讲课时，经常说的一句话，“这件青花瓷盘是清朝初年的，你们看，盘子底下有个缺，这个一般是当时人家专门刻上的标志，因为当时这种盘子还是少，谁家有婚丧嫁娶的事，都会把盘子借出去，为了好认，所以才刻上的”，王春发边教给学生修复，边讲解文物本身的故事。

修复文物对于王春发来说，是对历史的尊重，对文物本身的尊重，是对背后故事的尊重。“现在成为了非物质文化传承人，我感觉自己更有责任去传承这项技艺，现在办的这个学习班是一个初级班”。

“德薄不教，才弱不传”，这是钱旋老师嘱托于大弟子王春发收徒的原则，也是王春发一直坚持的原则，“要想修好瓷器，首先要尊重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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