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天一来,我的心总是随花草一起慌乱,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大事果然在今年发生了。2月22日清晨,一切毫无征兆,父亲只是去了一次洗手间,却闭上双眼再也没有醒来。当痛彻肺腑的疼痛传遍周身时,我只剩下哭红的双眼。
这些日子,我一直有个错觉,总觉得父亲没走,他只是睡着了。都说人死如云烟,音容笑貌不可见。可我走到哪里,哪里都是父亲的影子。
掐指算来,父亲跟着我来济南生活不过短短四个月。他是在老家大病后才来济南的,我帮他办理了异地居住就医登记备案,打算在济南好好给他看一下病。是老天爷的恶作剧吗?他来济南后,身体居然奇迹般康复了,能吃也能睡。让他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父亲不肯,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毛病就是没毛病。拗不过他,住院的事儿就这样搁下了。每日看他在阳台的花鸟鱼虫之间忙忙碌碌,倒也心安,深觉孝顺就是顺着他。
父亲有糖尿病、血压高,心脏也不好。两年前,他来济南就医,医生告知他的各个器官已在衰竭,最好先做心脏搭桥。他怕疼,也心疼钱,说什么也不肯,硬是逼着我把他送回蓬莱老家保守治疗。
回蓬莱后,他的身体时好时坏。半夜里犯低血糖时,母亲就给他灌糖水,基本上一碗糖水下肚,他总能好了。这次犯病,母亲像往常一样给他灌了糖水,看他清醒过来,又给他喝了奶。直到凌晨四点他安然地睡了,母亲才合眼。万万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清晨母亲醒来,再见父亲时已是阴阳两隔。他走得那么匆忙,又那么安详。我相信他一定还是认为他又犯病了,等喝过母亲喂的糖水,人又会安然无恙的。他走时手里紧紧握着手电筒,连系在腰带上的大串钥匙也没有解下来,更没有只言片语留给母亲和我。
父亲一直惦记着我,他一定没有走。
在济南工作、生活了二十年,二十年来我每次回家,父亲总是提前买很多海鲜,让母亲上顿鱼下顿虾地做给我吃。每次吃饭他都会对我说:燕儿,你多吃点儿,在济南你吃不到这么新鲜的海货。我劝父亲也多吃点儿,他总是象征性地夹上几筷子。二十年里,每次回家都要胖几斤。父亲总认为我在济南这也吃不到那也吃不到。事实上,我在济南也经常吃海鲜。一吃海鲜,就会想起父亲,知道他一直对我牵肠挂肚。
父亲一直对我放心不下,他一定不舍得离开。看到家里那把斑驳的老藤椅,我更是觉得父亲还在。他总是坐在那把老藤椅上读书看报,累了便盯着眼前的鱼缸看来看去。他习惯喊我帮他拿鱼食,拿了鱼食并不让我喂。四十几岁了,在父亲面前我还是个孩子,他总担心我掌握不好鱼食量撑坏他的鱼。他走之后,我站在鱼缸前长时间发呆,总觉得父亲在喊我,那声音隐隐约约,却渐行渐远。
父亲喜欢吃又硬又脆的东西。每次我买了锅饼、馓子给他,他总是笑着说:燕儿,这些够我吃上好一阵子了。边说边把那些东西宝贝似的放在床头柜上,一副知足惜福的样子。现在,我买了锅饼、馓子,没人告诉我能吃多久。但我路过菜市场还是会习惯性地去买锅饼、馓子,我愿意相信父亲没有走,他只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地看着我。
真正的疼,是属于自己的,是寂然无声时忽然想起跟父亲有关的一切——一盆将枯萎的花儿,他修枝剪叶悉心照料就绿意盎然地活了下来;一个电动刮胡刀并不值钱,他却视若珍宝地总放在包装盒里;一块猪头肉,他不舍得一次吃完,总留着吃第二次、第三次……这些琐碎的回忆让人溺水般呼吸不过来,觉得亏欠,觉得难受。
已经有一阵子了,再也不用深夜里为他的病而提心吊胆了。可我回家,再也没有人对着厨房里忙碌的母亲大喊:“你燕儿回来了!”我买了好吃的好喝的,也不知道该给他送往哪里去。
在家里,我给父亲设了一个供桌,供桌上摆着他爱吃的点心和水果。那些点心和水果摆多久都是原封不动。我一次又一次地骗自己说,父亲是一个人出门旅行了,玩累了就会回来。但一抬头,看到父亲的遗像和灵位,黑纱肃穆,上书一个大大的“奠”字,又不得不正视现实。它很残酷地告诉我,父亲是走了。我在相框外,他在相框里,一框之隔,天上人间,我们父女今生再也不能相见。想到这些,顿时伏在供桌前,长泪滚滚,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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