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去世嫂子智力残疾，弟媳妇成了5个孩子的另一个妈妈特殊的救赎：5个孩子两个妈

李伍嘎（左）和王宝珍在自家房顶采摘香椿，为孩子们改善伙食。本版照片均由新时报记者刘玉乐 摄中午，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我想让一家人都好好活着！”2020年4月11日，李伍嘎对新时报记者说。她的发音略显生硬，因为她是佤族人。

24年前，李伍嘎流浪到济南，成为李树贞的妻子。21年前，李树仁“在垃圾堆里捡来”智力残疾的女子王宝珍，两个人生下5个孩子。李树贞是李树仁的弟弟，哥俩儿的婚姻都很特殊。

回忆往事，李伍嘎说：“大哥死前说‘就是穷死、要饭，也不能卖孩子’，我哪里也不去，死活守着孩子和嫂子。”

一个来自他乡的女人、一个三级智残的女人、5个未成年的孩子就这样走到一起。小山村里，他们携手进行着特殊的命运救赎。

智残女人和她的5个孩子

从市区向东南，穿过两河村、燕棚窝村，是济南历城区港沟街道石庙村。山村的春天到来得晚一些，李伍嘎招呼5个孩子让记者拍全家福，孩子们仍穿着厚厚的冬装，“都是好心人送的”，李伍嘎边说边拉过王宝珍，让她挨着自己。

镜头里，15岁的老大、14岁的老二沉默不语，面无表情；12岁的老三、10岁的老四把长长的头发披散下，尽可能多地遮盖脸庞；6岁的老五不停吸鼻子，清鼻涕时不时冒出来，小碎花棉袄的胸前粘着几片糖屑。

记者进村采访时，老五正蹲在石阶上大哭，她盯着村头一辆三轮车，三轮车草棒上插满冰糖葫芦。老五身边站着邻居家女孩，啃着一串冰糖葫芦。记者蹲下问：“你要吃糖葫芦吗？”老五瞬间点了四五下头。王宝珍站在一边笑呵呵地说：“没钱。哈哈，没钱。”

记者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交给老五，还挂着两行泪的她，几秒钟内就咧开嘴笑了，在只有一张破桌子、两个破板凳的堂屋里蹦跳着。几分钟吃完一串，另一串护在胸前，穿过村里1米多宽的山路，她跑到李伍嘎家里。

这里，3个姐姐和1个哥哥在上网课。老五举起冰糖葫芦，3个姐姐各咬了一粒，听二哥说“不吃”，老五大口咬起剩下的山楂。王宝珍一路跟着，盯着小女儿的手，李伍嘎笑着说：“不孬，这次没跟孩子抢着吃。上个月查出病，就不像过去那么馋了。”

王宝珍成了李树仁的媳妇后，生了四女一男，“其实是6个，有一个7个月（大的时候）死了。”李伍嘎说，大哥一直想再生个男孩过继给弟弟。

2015年李树仁患了重病。“拉到医院，大夫说肺烂了，没法手术。”李伍嘎说，送回家里“大哥不吃不喝，瞪着眼看屋顶，我知道他有心事。有人要老五，出2000块钱。他说‘就是穷死、要饭，也不能卖孩子’。”

老五出生99天，李树仁去世了。那一天，王宝珍还在跟孩子抢奶粉喝，“她说‘这是什么味儿的？我尝尝’,尝着尝着全喝了。那时候她饭量可大，顶我俩。”李伍嘎说完，拢了拢斑白的头发。她今年不过41岁。

5个孩子有两个妈妈

李伍嘎17岁时，村寨来了两男一女，说是“招工的”，每天“15块工钱”，李伍嘎动心了。她第一次走出大山，同行的还有寨子里另外3个姑娘。“我们不会说汉话，只会听，也不太明白。”

坐车到了林场，她们又被带到楚雄，全部换上新装，分头坐上火车。

在一片懵懂中，说不清换了多少次车，“到了一个小山村”，李伍嘎记得走过一条长长的土坡。若干年后，她知道那是通往村外的唯一小路。

她糊里糊涂地留了下来。在济南生活8年后她学会了汉语，不讨厌面食了。她和李树贞结伴回了老家，“寨子的人不认识我了，开玩笑‘你吃猪饲料了？又高又胖的’。”

最终她还是决定回来，因为“济南有我的家”，更重要的是家里有王宝珍生的娃。“嫂子不会照顾孩子，老大四五岁时提开水，摔倒了，大半身子烫得掉皮。大哥去打工，孩子只能我看。”

李树仁去世后，孩子们跟李伍嘎吃住，“老大和老二叫我妈，老三、老四不叫。开家长会我嫂子没法去，我去了。回来老三、老四进门就叫‘妈’，我以为叫我嫂子，她俩说‘不是，就叫你’，她俩也不把我当外人了。”说着，李伍嘎笑了。

特殊的命运救赎

5个孩子两个妈妈。这样的家庭组合是无奈的、被迫的，也是必须的。李伍嘎说：“我想让一家人都好好活着！”

这个看似普通的愿望有些沉重。过去，全部收入来自于李树仁、李树贞兄弟俩打工，给人家“卸水泥，一袋挣一毛钱”，两家人加老母亲“有10张嘴吃饭”。

这几年好心人多有捐助，李伍嘎记在心里，吃饭时会念叨孩子：现在人家帮我们，长大了要帮别人、要感恩。她最担心的是孩子“人穷志短”。几年前孩子去别人地里“偷掰棒子吃”，李伍嘎“好一顿打！我说人要有志气，不能贪不能偷……”

唯一能挣钱的李树贞今年58岁，李伍嘎用手在膝盖前比划，“把这里摔了，打了钢板。前几年腰又摔了，断了四根肋条。重活没法干，一个月挣不到1000块。”但是随着政策变化，李伍嘎“找镇上，人家可重视了，领我跑手续。一家人吃上了低保，孩子有了学籍。”

去年，王宝珍和5个孩子的低保从每月400元涨到600元，李伍嘎“说不出的满意”，她规划着存点儿钱，将来“孩子们考大学，不让他们在钱上犯难。”

计划不如变化快。今年3月王宝珍“肚子疼，解不下大便”，山东省立医院东院的检查报告显示，王宝珍有子宫肌瘤，“手术费2万多元，做不起。”李伍嘎摇头叹息。眼见王宝珍一天天消瘦，李伍嘎说，“替哥嫂养5个孩子，从来没觉得难，这次真难住了！她是孩子亲妈，我得给她治病！”

李伍嘎的担忧也影响到孩子，面对记者问话，从老大到老四不躲避也不回答，全都低头沉默。为打破尴尬，李伍嘎解释：“过去都可调皮了，现在变了一个人似的。”她还指着老五说：“过去他们就跟她现在这样。”

从吃到冰糖葫芦起，老五一直蹦跳着。午饭炒了一盆青椒，全家人都分到各自的碗里，哥姐们使劲低头躲避，只有她向记者的镜头做鬼脸。若干年前，她的哥姐也是这样活泼，直到他们意识到家庭的与众不同。

他们默默地进行着特殊的命运救赎。“有几亩花椒，七八月就能卖，每斤二十七八块钱；还有三四百斤小米……”李伍嘎算着账，“我要带一家人迈过这道坎！”

记者结束采访，李伍嘎站在出村的小桥前，向我们挥手道别。她当年踏进石庙村的那条长长土坡，早已变成柏油马路，平坦笔直，一直通向山外的世界。

（新时报记者昀勍 刘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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