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文章众无有水之江汉星之斗

□新时报记者 江丹

前不久，作家马伯庸在济南参加活动时提到了宋代曾任齐州知州的曾巩，引发了很多济南读者的兴趣。众所周知，曾巩在济南兴修水利，主持修筑大明湖百花堤、北水门等，但他留给济南的远不止这些。

北宋熙宁四年（1071年）六月，曾巩到任齐州知州。曾巩发现，齐州最初没有宾馆，有客人到了，便临时发动劳力、调拨林木为他们建造公寓，客人走了，就将其拆除，这些匆忙搭建的房子不仅全无韵致，而且也十分浪费。于是，曾巩利用一些官员离任后宿舍留下的废旧建筑材料，在泺水南北修建了两座宾馆，即历山堂和泺源堂。

曾巩在为这两座宾馆命名时，不是一味地追求磅礴大气，而是充分考虑了济南当地的文化特色。曾巩在《齐州二堂记》中写道，历山堂的名字来自“舜耕历山”的典故。结合《史记·五帝纪》《孟子》《禹贡》《虞书》等文献，曾巩考据了舜耕之地，“由是言之，则图记皆谓齐之南山为历山，舜所耕处，故其城名历城，为信然也。今泺上之北堂，其南则历山也，故名之曰历山之堂”。

泺源堂的名字同样如此。曾巩不仅考据了泺水的地理渊源，还梳理了泺水的历史故事，“齐多甘泉，其显名者以十数，而色味皆同，以予验之，盖皆泺水之旁出者也。泺水尝见于《春秋》，鲁桓公十有八年，公及齐侯会于泺。……今之泺上之南堂，其西南则泺水之所出也，故名之曰泺源之堂”。

曾巩主政齐州，不仅大力发展基础建设，也十分重视社会治安工作。作家马伯庸在向济南读者提及曾巩时，便详细讲述了他清除恶势力团体“霸王社”的故事。据《曾巩集》附录内容的记载，在当时的历城章丘一带，有几十个人结成团伙，“横行村落间，号霸王社”。他们无恶不作，扰得当地百姓生活不宁。“公悉擒制之，特配徙者三十一人，余党皆溃。”曾巩将他们全部绳之以法，使之得到应有的惩罚。

《曾巩集》附录中，还记载了曾巩在齐州不畏权势，果断处理当地豪强的故事。“齐曲堤周氏，衣冠族也，以资雄里中。”周氏权势、财力深厚，却家风不良，目无法纪，欺负百姓，处处逾矩，但前前后后调任此地的官员无人敢诘问周氏。“公至，首取高置于法。”曾巩到任齐州，便将周氏正法，严明法纪。

比起曾巩的这些政治作为，大部分读者更熟悉这位“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文学才华。曾巩所生活的宋代，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的璀璨时期，诗词佳作众多，但是对于曾巩的文采，后人却有不同的理解。明代学者朱国桢就曾说过人生有五恨：一恨鲥鱼多刺，二恨金橘多酸，三恨莼菜性冷，四恨海棠无香，五恨曾子固不能作诗。作家马伯庸也说，曾巩虽然文采略逊，但他的才华用在了做实事、写实文上。

曾巩是文学大家欧阳修的得意门生。初见曾巩的文章时，欧阳修十分惊喜，“……贺余之独得也。”后来，欧阳修曾如是评价曾巩早期的文风：“昆仑倾黄河，渺漫盈百川。”所以说，曾巩其实也有文采飞扬、写得气势磅礴的时候。后来之所以敛去文辞的光环锋芒，或许受到欧阳修的影响。欧阳修教导年轻人写作要“敛气”，“其文辞日进，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故于其归，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亦因以自警焉”。

后来，曾巩的文章也以“道”为主，摒弃与之无关的华丽辞藻，追求一种平易的文风，但这并不意味着曾巩的诗文质量就有所下降。在曾巩失意之时，正是欧阳修为之作担保，举荐其进京入馆阁。在举荐信中，欧阳修称赞曾巩的文章“流

布远迩，志节高爽”。

曾巩的姑母嫁入王安石外祖家，因此曾巩和王安石之间有亲戚关系。两人往来交游，互相欣赏。王安石曾这样称赞曾巩的文学才华：“曾子文章众无有，水之江汉星之斗。”清代文学家姚莹也曾认为，曾巩的文学才华被历史低估了。他在《后湘诗集》中写道：“文掩诗名曾子固，论才合与亚欧王。元丰类稿从头读，遗恨何人比海棠。”明代名臣何乔新则认为曾巩的诗文写得崎峻、清淡，但又壮阔奔腾。

值得注意的是，曾巩写了很多跟雨有关的诗，不是为了抒发忧郁、失落的情绪，而是因为雨关乎民生，正如他在仕途的每一站兴修水利那样，他的诗作和他的行为一样，关乎百姓疾苦。比如他的《喜雨》，其中写道“更喜风雷生北极，顿驱云雨出灵湫”；再比如他在《去年久旱六月十三日入境得雨今年复早得雨亦》中写道：“今日看云旧时节，又来农畔听萧萧。”

在济南的那几年里，曾巩游历山川，留下不少诗作，其中不乏关乎民生的内容。比如《二月八日北城闲步》：“土膏初动麦苗青，饱食城头信意行。便起高亭临北渚，欲乘长日劝春耕。”

所以说，评价曾巩的诗作，不能仅仅停留在文采方面，他不仅仅是一位诗人，还有自己的民生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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