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吃即是福

◇箫陌

编者按

近年来，章丘经济社会持续发展，市民生活水平逐年提升，获得感、幸福感越来越高，总会感觉到人生快乐、幸福盈门。为唱响章丘发展之歌，描绘家乡振兴画卷，繁荣文化事业，抒发幸福情感，分享快乐人生，我们特举办首届济南福迎门杯“快乐人生，幸福迎门”征文大赛。以文学的形式反映时代变迁和生活变化，以自己的感受感想感情，生动展示自己的幸福生活和快乐人生。欢迎赐稿！

能吃就是福！外婆生前爱说这话。往年岁末，我们都会去看望外婆，她爱热闹。从阳历年就张罗着剪窗花贴福字，今年，这一切随着外婆的去世戛然而止，幸而，时日还短，我一直以为外婆还在，还会盼着我们放假，盼着我们一大家人热热闹闹围在一起。

外婆是有福的。不管是在生前，还是在她去世之后，只要认识她的人都会这样说。外婆爱与人聊天，嗓子高亢，听着很是喜人。外婆爱吃肉，九十岁之后掉光了牙，尤其爱吃肥肥的猪头肉。每周回家，我都会买炖得软烂的猪头肉。母亲说，那最肥的猪脸，你外婆切着就吃了三四片，到了吃粥的时候又吃了好几片，没口子的嚷着说，现在这猪啊都当年肥了，肉没什么嚼头。我常常笑着逗她，能把猪头肉吃出和当年的差别来，外婆你这真的是好口福。

能吃就是福。打我记事起，外婆就爱说这话儿。外婆对吃很讲究，什么季节吃什么东西，都有说法。打春吃春饼，夏至吃过凉水的手擀面，八月十五吃月饼，大年三十吃饺子，元宵节吃元宵。要吃得端庄，吃出极强的仪式感，这是一刻也不能乱的。就是平日里，也会找出个口小肚儿大的坛子清洗干净，腌上满满一坛子圆滚滚白生生的大鸭蛋，每一个都写上日子，用黄泥封在八角桂皮紫苏叶子熬成的卤水中载沉载浮。日子到了，开坛子捞出三五枚煮了，切成一瓣儿一瓣儿的月牙，雪白的蛋清，焦黄泛红的蛋黄，油汪汪，摆在盘子里配白粥，很是好看，当然，吃起来更是美味。小时候我很挑食，属于吃粥剩个碗底儿，吃饼留个饼边边儿的主儿。每当这时候，外婆都会瞪着眼睛，严肃的看着我说，丫儿，饭要吃光吃净，才是过日子的好光景。我撒娇耍赖，外婆就端起碗，把碗底子上的米粒儿吃干净，还会用手指抿一抿碗边上的残留。外婆常说，能吃就是福气，粮食可浪费不得，老天爷看着呢。

上学的时候，天天盼着周末回家吃母亲包的饺子。自家院子里的韭菜切成末儿，金黄的鸡蛋碎，黑亮的木耳，白生生的粉丝，包出一个个小元宝。这边我进门，那边饺子进锅。我洗干净手脸出来，热乎乎的饺子就端上来了，一口一个，饱满的汤汁，浓郁的香味儿，充实着寡淡了一个星期的肠胃。若是此刻有人问我幸福是什么，我一定会说就是回家吃母亲包的饺子。工作结婚生子之后，鸡鸭鱼肉吃来吃去，也味同嚼蜡了，回娘家面对母亲精心烹调出来的一桌子菜却毫无胃口，母亲说这胃啊被日子养得刁钻了。我笑着说，咱还是吃饺子吧。守着热乎乎的火炉子，吃上母亲包的一碗水饺，再来一碗饺子汤，吃完舒舒服服地打个饱嗝，浑身舒坦。朋友常羡慕地说，你真有福气啊，我好多年没吃过母亲做的饭了。日子久了，才知道，朋友的母亲年过七十，老年痴呆，已经不认识家人三年多了。

母亲今年六十八岁，身体硬朗，是老家胡同舞蹈队的台柱子。那天下午突然给我打电话，喜滋滋地说他们舞蹈队要来市里比赛，还上电视呢。儿子在一边连声说，姥姥加油，我们都是你的亲友团。比赛那天，我们一家人早早就去现场占据有利地形，看着化了妆的母亲在舞台上舞姿轻盈，青春焕发。台下的儿子一个劲儿拿着手机拍照，母亲下台的时候，小家伙一路小跑，直夸姥姥跳得好台风棒，乐得母亲红润润的脸儿如同一朵牡丹花儿，老公也给我们拍下一张一张的合影。瞬间，感觉自己很有福气，父母身体健康，小儿聪颖可爱，爱人踏实稳重，日子平和安宁，原来，幸福一直在我们身边的。

年轻的时候，对幸福的定义是理想化，甚至是物化的，买房买车周游世界。只有当自己做了母亲之后，才日渐明白，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父母健在，儿女健康，与自己相守的的那个人一直牵手走在一日一日的光阴里，慢慢看着对方眼角生了皱纹，鬓边添了白发，眸子里的温暖却从未改变，这才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

母亲生日的时候，外婆坐在桌前笑呵呵地说着母亲年幼的事儿，母亲则欢欢喜喜地笑着给外婆夹菜，外婆一时高兴了还与我们这些个晚辈端了一杯子红酒，母亲嗔怪地说少喝。外婆瞪了眼生气般地说，你这孩子事儿忒多，能吃能喝就是福哦。满桌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和，那一瞬间，在母亲的眼中，我看到一种难以言说的色彩，或许，那就是幸福的颜色吧。

去年春节去看外婆。外婆颤巍巍地站在阳台上给窗玻璃贴大红的福字，缠枝的牡丹绕着饱满的福字，在阳光下映得外婆的脸喜盈盈的。过完团圆年，外婆突然就卧床不起了，水米不进，人却是清醒的，说多过了这半辈子的好日子，外公在那边等急了。七天之后，外婆去世，安详洁净，我相信老天爷是眷顾外婆的，外公去世二十三年，百岁的外婆与我们过完最后一个团圆年，终于放下了我们。

（箫陌，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山东省音乐家协会会员，章丘作协会员。出版长篇小说《何其有幸遇见你》，散文随笔集《食物恋》。2018年进行歌词创作，《中国美人》登上央视诗意丹青2018年诗书画春节联欢晚会。2020年创作的歌曲《逆行的背影》被推荐全国优秀战疫公益歌曲展播，获得山东省公益歌曲优秀创作奖，选入2020年中央电视台视频APP武汉抗疫作品展播，获得“爱心公益奖”。2020年创作的歌曲《春水暖，在武汉》、《你归来就是春暖花开》入选济南市音乐家协会“音乐传递爱”抗疫歌曲优秀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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