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嫌疑人指认流动赌场现场本报通讯员柴永军摄月日肃

犯罪嫌疑人指认流动赌场现场。本报通讯员 柴永军 摄

11月10日，肃州区公安分局向检察机关移送审查起诉了17名赌博团伙成员，宣告该局历经5个月时间的侦查，一个涉案人员达57人的特大流动赌博团伙就此覆灭；然而，在戈壁深处流动的赌场，给好赌者带来了无穷的灾难……

戈壁深处夜幕下的“赌影”

2012年6月13日下午，骄阳如火，戈壁滩上直冒“白烟”。几辆汽车驶入金塔县红墩子农场东南方向的戈壁深处，在一处“乘坐直升飞机也看不到动静”的山谷聚集。

几名男子停车，卸下随车携带的物品，麻利地搭建起一顶能容纳几十人的大帐篷，随后陆续赶来的20多名男女蜂拥而入。无需太多的寒暄，这些人直奔主题，围拢在一张桌子前。一名设局者将两只骰子扔进不透明的器皿，让其他人查验之后，端起器皿摇晃两三下，将骰子扣罩在桌面。骰子“哐啷”声响终止，其他人暗自猜单双，并按“里单外双”的规则，纷纷将百元大钞扔在骰子两侧押注。揭开器皿，两只骰子的点数总和为单数，骰子外侧的钞票归属猜单的那些人。

一个回合的较量仅两三分钟，哐啷声再次响起，钞票来回易主。

夜幕降临，设局者启动发电机，晃动的灯影下，众人表情各异，且随着手中钞票的多少而变化着，时而沮丧，时而惊喜。

这是一个在戈壁上流动的赌窝，赌博方式俗称“摇骰子”。

帐篷内的所有人不为他们的行径而担忧，因为在帐篷外的山头上，设局者布有配备对讲机的放哨人员。

绰号“陈电瓶”的中年男子除了参赌，还与另外一人担负一项重要任务。他们在每个回合中都会迅速地统计出桌面上钞票的数量，并按10%的比例抽利，囤积到旁边的一只箱子。

凌晨时分，参赌人员主动移步帐篷外，几名设局者讨论分红方案，瓜分囤积的红利。7名设局者分别按各自联系参赌人员的多少和事先约定的规则，获得3000元至6000元不等的红利，5名在帐篷外放哨的人员分别获得300到800元不等的报酬，而2名现场发放高利贷者则按5%的利率，短短数小时内就获利数千元。

帐篷内外的设施很快便被拾掇上车，几辆车分头各奔东西。

又一个夜幕来临时，他们会再度聚集，了无边际的戈壁滩可供他们选择的地方太多。

戈壁滩上流动的赌场不仅能长期招揽参赌人员且屡屡逃脱了警方的打击，是因为他们有严密的组织和潜规则。

据参赌人员透露，流动赌场组织严密、分工明确，负责设局并联络参赌人员者被赌徒们称为“局长”，发放高利贷者叫“放版”，抽取红利者叫“打水”，囤积红利的器皿叫“水箱”。每一场赌博，“局长”抽调亲信放哨，四五个哨位相距三五百米，分布在不同的角度，方圆几公里的动静尽收眼底；一旦有陌生车辆或出现动静，他们通过对讲机通报给“局长”，赌局就成了野餐。每次收场，“局长”们按照潜规则给输钱的参赌者和有功之人“发工资”。

匿名电话捣毁流动赌窝

6月18日，一名陌生男子拨通酒泉市市长助理、市公安局局长李晓卫的电话，爆出一个流动赌窝的内情。虽然该男子拒绝透露身份，但他反映的情况引起李晓卫的重视。

“秘密进行侦查，情况属实则立即铲除。”当日，肃州公安分局局长李辉接到指示后，立即安排主管刑侦工作的分局副局长耿山部署工作。耿山拨通匿名男子的电话，反复劝导他见面，对方拒绝，但他提供了几名组织赌场者的姓名。“我认识你，相信你们，请你们也相信我反映的情况。”匿名男子说。

曾在省公安厅打黑办工作过一年的肃州区公安局刑侦大队东关中队中队长柴永军根据他多年的刑侦工作经验，组织警力进行了10多天的秘密侦查。

7月2日，柴永军和队友们将初查结果上报至市局，肃州区公安局成立专案组，决定采取倒查攻坚的方式传讯主要嫌疑人。警方的调查惊动了不法分子，赌窝组织者嘉文、郑盛(均为化名）突然驾车离开酒泉，办案民警闻讯电告周边警方协查。

7月2日下午6时许，当嘉文、郑盛驾车途经连霍高速公路古浪县境内的双塔收费站时，被古浪县警方堵截。当晚，两人被专案组押解回酒泉，办案民警经过一天一夜的审讯，嫌疑人交代了他们今年6月份组织人员开设赌场的犯罪事实。

展现在办案人员眼前的，是一个涉案人员多达50多人的特大流动赌博团伙。

7月3日，专案组在固定了该团伙的部分作案证据后撒开大网实施抓捕，部分涉案人员外逃。

据耿山介绍，该团伙涉案成员57人，6月2日至6月16日连续赌博作案14起，其中在肃州境内赌博9次，在金塔境内赌博4次。截至11月28日，抓获涉案人员51人，34人被公安局给予拘留、罚款等治安处罚，公安局向肃州区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17人。6名在逃人员中，1人批捕在逃，5人刑拘在逃。

“这起团伙赌博案，是肃州区公安局迄今抓获人数最多、移送审查起诉人数最多的案件，是分局在所有赌博案中唯一一次对放哨人员、发放高利贷人员进行有罪处罚的案例。”耿山说。

然而，类似的流动赌场仍很猖獗。

2012年10月19日，一个特大赌博团伙在距离敦煌市80多公里的山区赌博，敦煌市公安局张网布控，进山包围，抓获参赌人员20名，查扣涉案车辆15辆，赌资49万多元及对讲机等作案工具。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在各地活动的流动赌窝，往往串联。酒泉警方捣毁的特大流动赌博团伙，就是此前分别在嘉峪关、肃州区和金塔县等地活动的赌博团伙的融合体。组织者大都是无业人员，他们变换场所联络参赌人员，参赌者既有无业人员，也有机关企事业干部职工，还有做生意的老板和打工人员，既有本地人也有外来人员。

痴迷赌场如饮鸩毒

流动赌场给当地带来无穷的灾祸。

30岁的无业人员刘某痴迷赌场，高利贷是支撑他参赌的主要资本。2011年11月25日晚，赌红了眼的刘某因遭遇“放版”者催债而狗急跳墙，产生抢劫之念。当晚，他在酒泉市区遇到一名正在启动小轿车的女士，便强行上车，威逼其交出现金和银行卡、说出密码。在捆绑受害人手脚并封堵其口鼻后，刘某持卡提取近万元现金继续进入赌场。次日凌晨3时许，刘某走出赌场前往作案地点，勒系受害人脖颈致其死亡。12月1日，刘某被抓获归案，后被判处死刑。

家住肃州区的参赌人员强子（化名）与记者对话时，回顾自己的赌博之路，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6年前，强子利用多年的积蓄，在城区修建了两套门面房，小两口靠租金和做小买卖过日子，小日子红红火火。2011年10月，强子经不住朋友的劝诱走进赌场，一发不可收。刚开始小打小闹，输掉了好几万元。他很心疼，想捞本，于是被赌友带进了嘉峪关市的流动赌窝，迈向深渊。“一次一场就输掉了17万元。”

强子告诉记者，若不是警方这次打击取缔流动赌场，他不知道自己还会陷多深。走进公安局闭门思过，他才发现自己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就输掉了七八十万元，其中既有他家多年的积蓄，也有卖掉一套门店房所得的20万元，还有高利贷和从亲朋好友处借来的债务。现在债主经常逼债，他成天睡不着，东挪西凑过日子。

“听说放高利贷的人催债手段很恶毒，有绑在树上拷打的，有活埋或者砍手脚的。”强子虽然没有看到也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可听着这些传言很害怕，所以不敢在赌场上借，在社会上借高利贷的利息和风险都小些。尽管如此，他付高利贷的利息就有十几万元了。“卖掉一套门店的钱早输掉了，剩下的一套门店租给别人，人家预付了3年的租金，也被我输掉了。如果不是赌，我每年能收租金五六万元呢！”回顾那段赌博经历，想想今后的生活，强子不由得叹气。

七旬老父替子还赌债

2012年11月28日19时，暮色深沉，酒泉市城区东北角的一处住宅楼里透出光亮，记者跟随办案民警寻访参赌人员刚子（化名）的父母，却在他父母家与他巧遇。

“输掉了二三十万，从社会上借了十几万元高利贷。”刚子说。

刚子痴迷于赌博，妻子与他于2012年2月离婚，房产归妻，刚子背着行李和几十万元债务，不得不投靠父母。

刚子父母住了近30年的这套住房简陋拥挤，母亲68岁，父亲74岁，都是退休职工。出乎意料的是，老人很健谈，对儿子“丢人现眼”的过去毫不避讳，言语和行动上的坚强超乎外人的想象。母子搁下刚做好的饭菜，与记者拉家常。

刚子兄妹4人，两男两女，他是次子，在某事业单位工作。在父母眼里，他是子女中最有出息的。2009年前后，刚子炒股，20多万元血本打了水漂，他便异想天开地想通过赌博弥补损失，于是在不经意间涉足赌场。没有赌资，他就借高利贷，还把房产作贷款抵押，又向亲朋好友和同事们借债。

父母知道刚子深陷流动赌场，是今年5月份的事儿。虽然事先并不知情，但老人并不惊诧：“孙子刚学走路时他就打麻将，我总是劝他，可他不听。不走正道迟早得出事。”

据老人讲，刚子6月份沉溺于戈壁滩赌场时，孙子正参加高考。好在孙子懂事，能面对现实，最终考上了大学。

“孙子和我有个约定：我们一起努力，争取把他爸爸拉回头。现在他从学校给我打电话，每次过问他爸爸的情况，开导他。”老人说。

老人告诉记者，现在他们老两口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快为儿子还清赌债，希望他能走出阴影，好好工作。“我每天的主要任务是看好他，不能让他脱离视线；我要求他的手机24小时不能关机，基本上每隔一小时就得让我知道他在哪里。我也不允许他玩电脑游戏，就是要让他从思想上彻底消除那种贪占小便宜的思想。”

刚子低头不语，老人伸手轻拍儿子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儿啊！平安是福，以后的路还长呢，我们先管着你养着你。你啥时候走出阴影，不做害己害人的事，我们也就不看着你了。”

“我对不起父母和家人，我会努力的。”刚子哽咽着忏悔。

刚子很少言语，而母亲的话语和行动则显得很坚强。可是，发生在他们身边的点点滴滴总让他们揪心。不知多少次，家门被前来催债的债主砸得轰鸣响；又不知多少次，他们向债主求情，延长还债期限。面对众多流言蜚语和异样面孔，老人和颜悦色应对，可潜藏在内心的苦痛，他们只能强忍着，化作苦水往肚子里咽。

“好在办案机关和儿子的单位人性化办事，以教育为主。单位保住了他的工作，仅仅给了他个处分，要不然他更难了！”老人感慨道。

母亲的坚强终究还是被苦痛击溃了，两行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泻下。“我们不能陪他一辈子啊！”

本报首席记者 董开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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