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青藏铁路建设打前站

图中远处那辆车，就是文中提到的由王师傅开到工地的南京跃进230越野车

战斗在察尔汗盐湖的五位哥们在“天窗”前合影(左二为本文作者杰显义)

□杰显义文/供图

《天路》是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它赞颂的是那条穿越青藏高原、翻爬唐古拉山，举世瞩目的青藏铁路。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气候条件最为恶劣、经过地段地质条件最为复杂的铁路。青藏铁路自2006年7月通车以来，给青藏高原，尤其是西藏地区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这真是一条金色的路、幸福的路。值得自豪的是，作为一名地质工作者，我也曾为它的建成出过力、流过汗……

（一）

那是40多年前，我受中国地质科学院水文所派遣，与同事栗永安，于1976年7月下旬，从北京飞往兰州，应约在那里同物探所的夏万芳、王守州会合，并一起前往设在兰州的原铁道部西北所。他们表示欢迎之后，立即通知了盐湖工地。一天之后我们转机来到格尔木。为了适应高原环境，在格尔木休整几天之后，才进入察尔汗盐湖工地。察尔汗盐湖位于柴达木盆地东南部，是我国最大的天然盐湖，面积有5000多平方公里，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坚硬盐壳荒漠。但就在这“不毛之地”，却蕴藏有丰富的钾、镁、铝、硼、碘等资源，还有600多亿吨的盐矿资源。如此巨大的财富当然要进行开发，所以国家规划的青藏铁路，要求必须通过察尔汗盐湖。

这里的气候极其干燥，年降雨量只有30mm，而蒸发量竟达3500mm之多。所以经过地质年代的蒸发，数千年前的水湖，现已成干涸的盐壳了。盐壳的厚度有25米左右，其下面埋藏有承压的淡水，淡水对上覆盐层会发生溶解破坏，并形成暗洞。当暗洞发展到一定规模，还会引起盐层塌落，塌落再向上延伸，便会使地面开口，形成明洞（也称天窗）。无论明洞、暗洞都是未来铁路设计、选线必须考虑的因素，尤其是那些隐藏在盐壳之下的暗洞，更是严重隐患，这些情况在铁路修建之前就必须彻底查清。地质科学院派我们来就是执行这项任务：查清明洞、暗洞的发育机理、发育规模及分布规律。

我们在物探专家夏万芳的带领下（他是我长春地质学院同学），先对工地进行了初步的野外踏勘，并作了详细的工作计划，接着在给我们划定的工作区内，进行了多种物探方法探测、实验、对比。经过两个多月工作，较好地完成了任务，提交了报告。为后来铁路的选线、设计和治理，提供了重要的科学依据。这就是我的所谓“为青藏铁路建设打前站”的内涵。其实不管修铁路、架桥梁、建电站、修机场，凡属这些重大工程，修建之前都必须由地质工作者来“打前站”，所以地质工作者们常被称为“尖兵”。我觉得这是对我们的夸奖。这个称号既意味着艰苦，也意味着光荣。

（二）

“早穿棉，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这是西北地区形容温差变化的谚语，而我们刚来盐湖工作，就亲身体验到了它的“妙趣”。记得我们是在1976年8月1日建军节这天来到工地的。这里早有铁道部西北所的同志进驻，工地上已有十来座帐篷，看上去还不显太荒凉。这天晚上部队同志来给大家放电影，有人说是为了欢迎我们的到来，我们不会有这样的派头吧？应该是纪念建军节吧。他们连续放了几部电影。第一部还没放完，我就感到有些冷了，又加上些衣服还是不行。后来我们几个干脆把帐篷里的棉被也披出来，连头都蒙上了。坐在那里，煞是好看。大家对视、互指，笑成了一片，在这乐趣和笑声中，“青藏高原”再次走进我们的心扉……温差是如此之大，中午来时我们还穿背心呢！这次亲自扮演了“早穿棉，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的角色。

说实话，我们在这里的生活并不算太艰苦，盐湖里没有淡水，但我们的饮用水是有保障的，部队会定期从90公里以外的格尔木送来，至于蔬菜、水果虽然没有专门服务，但也常有从兰州或敦煌过来的车会顺带些来，所以也能吃到。此外，盐湖还有它自己的“专利”产品，就是“珍珠岩”。珍珠岩主要产在达布逊湖沿岸，那里湖水高度矿化沉淀出大量结晶盐。风吹湖水荡漾，时刻不停地滚溶着岸边的结晶盐，便形成那种晶亮雪白、分选极好、宛如珍珠一般的珍珠岩。还有光卤石和各种盐花结晶，都十分招人喜爱。但美中不足的是这里的湖水已成了卤水而不可饮用。鸟儿奔水而来，飞不出去就将一命呜呼。所以这里就是《克拉玛依之歌》里唱的“没有草、也没有水，连鸟儿都不飞”的那种地方。

还有一事极为有趣，也是我终生难忘的一次经历。我是一个一天也没有正规学过开车的人，居然第一次开车就开了300公里。也许没人相信，但这的确是真的。原来，我们到格尔木不久，所里随后派的汽车，也由王师傅驾驶来到了工地。这是一部南京跃进230越野车，每天拉着工具、仪器往返工地时，我多是坐在副驾驶位置，一直注视着司机开车。时间长了，我还真看出不少门道，王师傅可能也看出了我的心思。有一次他坐在汽车里问我们几个：你们谁想试试，可以上来。我们先后都上去试了。试过之后，王师傅说：“嗯，还是老杰手感好，还知道变换油门、挡位……”那几天我确实被汽车吸引住了，连做梦都想起开车。

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工地伙房向我们提出：“快到国庆节啦，你们的汽车能不能去趟敦煌，帮买一次菜？”碰巧，我们的这位王师傅就是从敦煌地质队调来的，正想看看那里的老朋友呢，所以他满口答应。晚上他还邀我说：“一起去吧，给我做个伴，你可以试着开一下。一路都是平坦的戈壁沙漠，你想把车开翻都难呢！”这下美梦要成真了，我就痛快地答应了。工地给带上200元钱，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发了。盐湖上一马平川，荒无人烟，比较安全。我就在王师傅的鼓励和指点下，第一次真正上路了。王师傅让我大胆地开，可不一会儿，看见对面的灯光有来车了，我吓得立马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王师傅忙说，“把稳方向盘不要怕”，并亲自操作帮我与对面来车交替开闭大灯。这样安全错车几次之后，我也不紧张了，天也渐渐亮了。我向前望去，公路笔直，一马平川，也有点“放心大胆”了，这时我一看表，时速已达60多公里了……说话间远处看见树了，王师傅说：“到县城大柴旦了，我来吧。”还说，“你开得不错，有100多公里了，该休息了。”进到县城人车都多起来，路边两侧还有地摊。看到此景我更加明白，我的技术还差得远呢，我只会在戈壁沙漠里开……上午9点左右，我们返程上路，晚上顺利到达盐湖工地。这次长途跋涉，去了一次敦煌，算是过足了车瘾，却没看到举世闻名的莫高窟和月牙泉。现在回首往事，实为莫大遗憾。这次敦煌之行，凡经渺无人烟之地，都是让我开车，来去足有300公里之多。

（三）

10月中，工作结束。从离开家算起已近百日，此时我虽不算归心似箭，也确实想家了。尤其10月18日是小女儿10岁生日，我必须尽速赶回。16日我和老栗回到格尔木，把东西放到水文所驻格尔木的临时转运站，立刻去机场售票处，并送上事先准备好的珍珠岩，顺利买到了第二天去兰州的机票。17日上午我们登上了一架从拉萨过来的飞机，中午到达兰州。18日上午我们登上一架伊尔18飞机，下午到达北京。我一出北京机场就直奔永定门车站，立即上火车。当天晚上赶回水文所———正定，着实给了家人一场惊喜。赶上了女儿的生日，看到了两个女儿和老婆，我很兴奋，有一股好像取得了什么成就一样的感觉。在当时的交通条件和办事效率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青海盐湖赶回河北的正定，可算是一桩奇迹了。

三个月的辛苦工作，我们爬破了衣裤，晒黑了皮肤，当时没觉得怎样，可现在回忆起来，尤其一想到那伟大的“天路”，就感到很开心、很享受。因为青藏铁路的开通，有我的功劳和汗水。尤其让我感到宽慰。

在这之后，1977年，我就被调入中国地质科学院研究所（桂林），到现在，已经在桂林生活整40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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