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木土沟之行

□何玉新半天我才弄明白,青山梁山脉是东西走向的,崔木土沟在大山的最西端,和大山成一条线,又低于地平线,难怪走到它跟前我也没有发现。老爸带我来到崔木土沟的东端,这里地势较高,有大片的农田,种着玉米、小麦、蔬菜,还有其他的东西。有一院土房子,坐东朝西,院门正对着一道溪流,小溪从房子北边拐弯流向一个山隘口了。

拴住大骡子和毛驴,给它们喂了草料和水后,我看了看老爸住的房子。里面有火炕、灶头、牛肋巴窗子,只有门现代一点,是平整的木板门。和老爸合伙的老王瞎子住的房子,比老爸的大一点,因为他和一个雇工住在一起。老爸做了一顿地道的敦煌宽板拉条子,炒的菜是刚从南湖驮来的茄子、辣子、西红柿,清油也是刚带来的。吃完饭,我在老爸的吩咐下去提了一桶水。提水时必须得穿水靴子,跨过门前的小溪,溪水不深,浅浅的,但水流很急,有些浑浊。小溪对岸低洼处,在沙子和石头中间有一个个小水坑,里面渗出的泉水清冽甘甜。我用水勺舀了一桶泉水,吃力地提到院门前时,看见地上蚂蚁排成一条长龙,心想“蚂蚁搬家要下雨”。我抬头看看天空,瓦蓝瓦蓝的,令人惊叹,不见一丝白云。

老爸说,这次到崔木土沟主要是给种的玉米浇水,浇完水就返回南湖。他让我检查一下房子附近的水渠,他要去上游放水下来,说完他就扛着铁锹要走,我赶快跟着他。走出院门,顺着小溪南岸走向崔木土沟深处,我才发现,高大茂盛的芦苇中确实掩藏着一条水渠,不细看还发现不了。水渠有几处坍塌的地方,我们挥锹端土修好了,此时也走了好远的路。只见前面小溪拐弯的地方,几棵大榆树下有几间破烂的房子,老爸说,这就是咱们队上年家的房子,他们原来是崔木土沟的居民,是老爸用毛驴和马驮到南湖乡落户的。我看看周围,不明白人们是怎么在这荒凉的崔木土沟生存的。

一阵风吹来,高大的芦苇丛中传来沙沙的响声,我不由得毛骨悚然。正紧张时,眼前一道灰影突然腾空而起,吓得我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仔细一看是一只大大的野兔子,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我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前行,一低头,发现脚下冰草里一群蜱虫正扑来。这种虫子见血就咬人,一头扎进肉里拽都拽不出来,除非用火烧,还会带来传染病,牛羊身上最多了。我又一次被吓坏了,一路狂奔,终于冲到了院门口。

院子里空无一人,我左转右转,出院子转到后面,只见老王瞎子和一个雇工在远处的田地里干活。我突然发现了一块瓜地,应该是老王瞎子种的。油亮碧绿的叶子下藏着一个个大甜瓜。我躲开老王瞎子的视线,悄悄溜进瓜地里。我看了又看,摘了一个圆圆的麻皮大甜瓜。怕被发现,我又匍匐退出了瓜地,溜回院子。进到屋里,我切开甜瓜,吃了一口才发现甜瓜还没有熟,才知道老王瞎子不给我吃的原因。我勉强吃完瓜,怕挨骂也没有给老爸留,把瓜皮都扔进小溪让水冲走了。

我爬到土崖下,眼前的崔木土沟景色秀丽,沟两岸是怪异的土堆,宽阔的沟里一道溪流若隐若现,如一条明亮的带子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又如一条白色的大蛇蜿蜒爬行。沟里梧桐树、杨树、柳树、榆树、沙枣树数不胜数,还有甘草、芦苇、芨芨草、红柳、骆驼刺等四处丛生,确实是一个人间仙境。老爸他们的那院房子和那些田地,如积木一般摆放在沟尽头,我不由看呆了,坐在高高的土堆上吹了一阵凉风,见老爸还没有返回,我只好往下走回到了院子里。

直到天黑,老爸才回来。在昏黄的油灯下,他说上游一段水渠被洪水冲坏了,他一下午都在修,刚修好,水还没有放下来。他明天早晨早点起来去放水,让老王瞎子帮着浇地,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我们吃了点带来的馒头就睡觉了。可能累了一天,我一觉睡醒已是大天亮,却不见老爸。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老爸回来了,说水放下来了,老王瞎子在帮着浇地,我们收拾东西回家。收拾好一切之后,我依旧骑着毛驴,老爸骑着大骡子,顺着大坡又爬到了沟南边的戈壁上,离开了崔木土沟。我依依不舍地回头望去,崔木土沟山水旖旎,更加美丽动人。

回南湖是一路顺风,没有什么波折就到家了。吃过饭我躺在上房的大炕上,还有一种骑在毛驴身上前后颠簸的感觉,总感觉房子在动,一切都摇摇晃晃的。老爸两天后又去了崔木土沟,说是老王瞎子回来说几头骆驼跑丢了,可能跑到附近的阿克塞县多坝沟了,他要去找找。我站在房顶上,向西望去,西戈壁上的青山梁隐约可见。我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那里有个崔木土沟,偏僻却水草繁茂得宛如仙境般的世外桃源,但它又是真实存在的。

父辈们为了生活四处奔波,不惧各种艰险和苦难,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老爸不善用言语表达,却通过这次崔木土沟之行,让我明白劳动的不易,引导我好好学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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