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关诗话 （二十五） ●周大成

题肃州景

牟仑

百雉层城万里遥，汉家曾此建旌旄。

不闻关吏鸣宵柝，尚有番王款圣朝。

贡去天闲皆騕袅，驮来银瓮有葡萄。

于今绝塞无烽警，定远何须戍险劳。

公元1368年，在元末农民起义的风暴中，朱元璋建立了大明政权。1372年壬子正月，也就是明洪武五年，在中原大地刚刚立足的明王朝，朱元璋决意恢复汉唐雄风，拓疆扩土，向龟缩于漠北、河西的北元势力发起一次毁灭性的进攻。这次行动分三路进军：以魏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出中路；以曹国公李文忠为左副将军，出东路；以宋国公冯胜为征西将军，出西路。二十六日大军出发，命冯胜出金兰，取甘肃（今河西走廊地区）。五月，西路军到达兰州。自此连续五个月时间里，命傅友德为先锋率骁骑五千人马纵横西北，大军下西凉（今甘肃武威），破永昌，取扫林山（今甘肃酒泉北），降亦集乃路（今内蒙古额济纳旗），逐别笃山口（即宾都山，在蒙古国境内）最终至瓜、沙二州（今甘肃瓜州、敦煌），西路军以七战七胜的战绩所向披靡，平定了河西境内的元朝残余势力，赢得了明初西北边疆半个多世纪的和平。当时在河西走廊地区，东西交通畅通，社会秩序安定，中西丝绸之路贸易一度活跃，百业俱兴。敦煌、酒泉等丝路沿线城市成为中外使节、客商聚居和频繁交流的重要平台和渠道。西域和中亚各国，不断以马匹、骆驼、玉石、珍禽、异兽等输入中原；中原的丝绸、布匹、茶叶、瓷器、药材、金银器等也源源不断地运往西域和中亚各国。当时经过嘉峪关“朝贡”的使者络绎不绝。特别是洪武、永乐之间（公元1368-1424年），西方的波斯、大食、印度、花剌子模、哈烈国、斯拉国、撒马尔罕、阿富汗等国，也都因中国为东方最发达、最富庶的文明古国而敬慕，纷纷派使节来“朝贡”，中国也派使节出使各国，友好使团往来不绝，相望于道，商旅不绝于途，《题肃州景》就反映了明初河西一带和平与升平的局面。

作者牟伦（生卒年不详），字秉常，明代青城（今山东高青县青城）人。永乐十三年（公元1415年）进士。工诗。在任监察御史时，因直谏被谪戍甘肃。肃州，故城在今甘肃省酒泉市肃州区。西汉时设酒泉郡，隋唐称肃州，宋时陷吐蕃，元置肃州路，明置肃州卫，清置肃州直隶州。汉代酒泉郡的设置，对保障汉代及其后历代北部边疆安全和东西丝绸之路的畅通都有重要意义。

《题肃州景》是作者在谪戍甘肃时所作。写明朝前期长城西端肃州、嘉峪关边塞地区平安少事和西域各国使臣叩关朝贡通好和平往来的概况。首联言肃州城高大雄伟坚固，历史悠久，早在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设武威郡、酒泉郡，就已在此置军戍建旌旄。百雉，形容城高，非实指。古时以城墙长三丈、高一丈称为一雉。据记载明洪武二十八年（公元1395年）扩筑肃州东城，比旧城面积扩大一倍，形成肃州新、旧城周围共八里三分，城高三丈五尺、厚三丈余、顶宽一丈的规模，筑成一座雄伟高大的砖包大城。层城，也作“增城”、“曾城”。增，重也。故增城也称重城。明代肃州城还建有东、南、北三座城门，并均筑瓮城，正门城头各造重檐城楼，气势壮观，故云“层城”。

颌联言而今此间守关之吏不闻有夜巡、鸣梆子报更之辛劳，但时有西域各国使臣叩关通好朝贡。宵柝（tuò），古时报更巡夜的木梆子。番王，指当时在河西地区杂居的蒙、回鹘(hú)、吐蕃等少数民族的首领、使臣等。款圣朝，指叩关归附明朝。款，叩。

颈联写贡来的骏马养在朝廷的厩苑，骆驼、马匹又驮来银瓮盛装的葡萄美酒和其他贡品。天闲，朝廷养马的地方。騕（yào）袅（niǎo），也作“要袅”“騕袅”，古代骏马名。

尾联言如今极远的西北边塞地区都无烽火警报，无须要像定远侯班超经营西域那样历尽艰难和辛劳。

班超（公元32-102年）自仲升，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出生于甘肃河西。少有大志，曾投笔叹息曰：“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殊域……安能久事笔砚乎？”(《后汉书·班超传》)自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开拓丝绸之路后，东西交通曾畅达140余年之久。然而到了王莽时代及东汉初期，居住在漠北(今甘肃、新疆以北地区)的北匈奴势力又强大起来，对东汉王朝构成很大威胁，并经常骚扰丝路沿线地区，迫使这条商路中断了六十多年。汉明帝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东汉政府派大将窦固率兵击败北匈奴的呼衍王，打开了进入西域的大门。41岁的班超投笔从戎，在这次战争中建立了战功，并奉命出使西域。开始时，他以36人之众到达西域。通过大量艰苦的工作，经受了许多风险，联络了鄯善、于阗等国，终于挫败了北匈奴奴隶主的进攻，使西域人民又获得了30余年的和平与安定，恢复了丝路的畅通。汉和帝永和九年（公元97年）班超派副使甘英出使大秦（古罗马），途经安息（今伊朗），穷临波斯湾，这是当时西行最远的中国使节。班超在西域活动达30年，与各族人民患难与共，为西域人民做了许多好事，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汉章帝建初元年（公元70年），班超曾奉诏回洛阳，疏勒举国忧戚，不让他离开。到达于阗国，王侯以下莫不哭泣，苦苦挽留，不少人竟拦道抱着他的马腿不让东行。西域人民感人的行动终于使他又留了下来。他团结联合西域各地反对匈奴的力量，极大地削弱了匈奴的军事力量，后来又得到汉军的支援，联合西域各地兵力，横扫匈奴残余，使匈奴被迫西迁，西域各国又恢复了东汉的辖属，班超也由此受命担任西域都护府都护，并因功封“定远侯”。汉和帝永元十三年（公元101年），班超已是七十老翁，迟暮之年，乡情倍增，他在上书皇帝《求代还疏》中说：“……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渴望在暮年能回到故乡。次年，班超以71岁高龄奉命回到洛阳，当年病逝。班超这位杰出的政治家、外交家，古丝绸之路的友谊使节，不仅为丝路的复通和西域人民的安宁贡献了毕生精力，而且为中华民族留下了一代雄风，千古垂范，光照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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