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吊吊水

赶往吊吊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日影西斜，漠风萧萧，荒原上遍布的黑色石砾仿佛都拖着细长的影子。

吊吊水在河西走廊西端，距离瓜州县约有50公里，它藏身于一处狭长山谷，很少为外人所知。我们多方打听，才来到这个隐秘之所。但见垒积而粘合的灰色巉岩，塑型出一个高峻挺拔、陡峭逼窄的半圆形怀抱，把一方蓝天圈了起来。山岩的缝隙中，蔓生稀疏的绿色——芦草、红柳、胡杨和骆驼刺等，越往地面，植被越发稠密。最下面的沙地上，有一丛叶片肥厚的植物，大家都叫不上名字，我猜测那是“骆驼蹄瓣”。

有树就有鸟。鸟的叫声零星而清越，似有妙手挑拨琴弦；有树就有水。顺着黑色的栈道靠近岩体，就有叮咚的溪流之声隐隐传来。再往里寻，始见一小潭，在沙地上浮着，收集着山涧草丛之中渗漏的水滴……这就是吊吊水。

吊吊水又名悬泉、贰师泉，这两个名字皆来源于一个有着历史痕迹的传说。

《西凉异物志》云：“汉贰师将军李广利西伐大宛，回至此山，兵士渴乏，广乃以掌拓山，仰天悲誓，以佩剑刺山，飞泉涌出，以济三军，人多皆足，人少不盈，侧出悬崖，故日悬泉，又名“贰师泉”。

传说归传说。但这个置身于荒漠戈壁的奇景，自然有着独特的魅力和实用的价值。你想想，在干旱焦苦的戈壁大漠，还有什么比这样一汪碧水金贵？也真是这一汪水的存在，在此诞生了一个有名的汉代边关驿站——悬泉置。

沿着流水的痕迹向北，出峡谷山口，便来到了驿站所在地。持续游走的风沙已经抹去了古驿站的踪影，唯有后来者依据典籍、汉简和考古的线索，在此用绳索、钢筋、方砖标注了它的轮廓。

瓜州县的文物专家李宏伟先生这样评价悬泉置：这是一个集边防、政府接待、邮政于一体的复合型驿站。据在此出土的汉简记述，这个驿站用于接待来往西域的朝廷官员、军队、使者，一般不接待过往私人。于阗国王来此时，所带从者有一千六百人，驿站接待用的杯子，就坏了三百多个。乌孙国公主也曾途经此地，驿站使用了地毯等物品，接待规格甚高。

而让此驿站名动一时的，其实是它出土的汉简。我国出土的汉简共有七万三千六百多枚，而1987年首次发现的悬泉遗址出土的简牍就有二万五千多枚。这些数量庞大的汉简，其内容涉及汉帝国行政事务、邮驿业务、与西域的商贸活动等诸多方面，其价值自是不言而喻。

由于天色已晚，一行人匆匆走在栈道上，快速浏览和感受着这个方形的院坞散发和传递的神秘气息，现实的荒芜和历史的辉煌在大脑中急速交汇。我在“马医区”前稍作逗留，据说汉武帝极其爱马，曾赋《天马歌》颂扬，一方面，“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在冷兵器时代，马是重要的军事装备；另一方面，喜欢马的汉武帝，在内心里肯定装有扬威海外、宾服四夷的壮志与雄心。这怎能不令我等凡夫俗子羡艳而慨叹！

返回之途，大漠寂静、苍凉，夕阳悬置于地平线上。两千多年前的古人，是否也看到过类似的眼前之景？历史总是变换着视角，审视在这块大地上游走的人类。一个庞大的帝国消失了，一座城池也卸去了它的辉煌，遁入地面。什么是伟大，什么是不朽？

除了贯穿时空的精神，一切都抵不过一场细细的沙尘。

□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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