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星 绘
一段真实的过往,一个铭心的故事,让痛苦埋葬在时间的荒野,让快乐飘荡在记忆的每个角落……
讲述人:张雪华(化名) 女 34岁 暂时待业 柳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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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报记者韦黎
尽孝鞭长莫及, 女儿催母找伴
我有个远嫁他乡的姐姐。姐姐回家探亲,一家三口来回的火车票,就要3000多元。妈妈心疼这笔钱,虽然想念姐姐,还是“规定”姐姐一年只能回柳州一趟。所以每年无论放几次假,我都只有一次机会和姐姐团聚。
爸爸去世后的最初几年,因为姐姐不能在身边尽孝,妈妈一度郁郁寡欢,近几年才缓过来。我紧随姐姐其后嫁了人。还好,我的丈夫陈润是本地人,还在柳州市郊工作。夫家离娘家并不远,妈妈高兴极了。我们也很高兴,几乎每周回家看望老人。
6年前,陈润升职了,新工作地却在来宾市的一个镇上。陈润是个有事业心的男人,身为他的妻子,我要义无反顾地支持他。面对搬家或不升职的两难选择,我们果断地选择搬到小镇去生活。居住地发生了变化,问题也接踵而至。
从小镇开车到柳州市区,要一个半小时。工作日我们肯定没办法回来看望妈妈。周末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头两个星期,我们会周五晚上开车到柳州,周日再回镇上。坚持了两个星期,陈润觉得太折腾,不愿这么频繁地往返。我对妈妈放心不下,就独自回柳州。但这样坚持了几个星期,我的体能也招架不住了。最后,我们两个星期回一趟柳州。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月回一趟。
我和陈润商量,干脆把妈妈接到小镇,她可以顺便帮我们照顾孩子。谁知才住了几天,妈妈就按捺不住了。她总是抱怨身边没有熟悉的人,一直惦记柳州的那些玩伴,三天两头吵着要回家。我们拗不过她,只好把她送回柳州。这样一来,以前的问题又出现了。
那年刚入冬,妈妈生病住院。尽管不是什么大病,还是需要有人照顾看护。为了照顾妈妈,我请了公休假。假期有限,妈妈出院那天,我们不能去医院帮她收拾行李。为此,妈妈对我小有抱怨。
我也觉得愧疚。姐姐从外地打来电话,叮嘱我照顾好妈妈,否则她就把妈妈接到外地尽孝。我一听,不由得把妈妈在我家住的经历告诉她,姐姐听后也觉得这样不现实。我们你一言我一语,都为妈妈的事发愁。
几天后,姐姐又来电话。“干脆给老妈找个伴吧!”听姐姐这么一说,我突然开了窍。妈妈刚年过半百,这时找个伴,还能相伴相依十几二十年。妈妈有了伴,我们姐妹不用那么操心了。
酝酿了几天,姐姐和妈妈说了找伴的事。妈妈开始有点排斥。一个星期后,她悄悄来到我住的小镇,告诉我她已接受了我们的建议,还有了目标对象。我听完立即向远方的姐姐汇报。我们信心满满,以为妈妈的春天可能就要到了。
没过几天,妈妈变卦了,说这么老了还谈恋爱,宁愿一个人过清淡日子,不愿再折腾。我能感觉到,这不是妈妈的真心话,她其实是想找个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
为了弄清状况,我特地回柳州,背着妈妈找了一个她的好朋友。问了才知道,妈妈确实对一个男人动了心,可是这个男人比她小两岁,还是外地人。妈妈觉得难为情,加上对方对她不冷不热,她渐渐灰了心。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决定主动出击,为妈妈的晚年幸福尽一份力。
我想看一看妈妈的心仪对象是什么人,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撮合他们。我让妈妈的朋友带我去公园,看到了妈妈心仪的对象——阿良。我走近观察,发现阿良保养得不错,看上去不像50多岁的人。我站着继续观察,发现阿良话不多,他不喜欢挤进人群和大家掺和在一起。“看来他是喜欢清静的人。”此番调查,我得出这样的结论。
说实话,我当时很为妈妈找伴的事发愁。如今遇到一个妈妈自己相中的,我巴不得这事能成。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我的理智被削弱了。我极力促成妈妈和阿良交往,不合适就结束,反正不吃亏。
在我的鼓励下,妈妈勇敢地迈了出去。等消息的那几天,我一直惴惴不安,一方面担心阿良拒绝妈妈,一方面担心妈妈投入太深。忐忑地等了几天,妈妈兴奋地打来电话,说阿良也在物色伴侣,因为要谨慎,所以才对妈妈不冷不热。其实,阿良也观察妈妈很久了,只等机会表白。
妈妈和阿良在一起,这是我们家的大事。我和姐姐都很高兴。
我随时关注他们的情况,几乎每天都给妈妈打电话询问。一开始,妈妈被动地接受我的询问。一个月后,妈妈像初恋的少女一般,每天主动打电话和我分享恋爱的心情。我不由得羡慕,爱情的魔力真大。
妈妈和阿良交往的时间已超过三个月,但是对他的情况,我们了解不多。我让妈妈问问阿良,妈妈反而对我生气,说老来找伴,图的不是钱财,图的就是合得来、有幸福感。妈妈性子拗,说她不会调查阿良的情况,她要等他自己说。
“那他主动跟你说过什么吗?”我追问。妈妈想了一下,她只听阿良说过他的老家在湖南,有个儿子在广东打工,儿子已成家,他一个人在柳州乐得自在。妈妈对阿良的家庭很满意,觉得够简单,没有负担。
和同事聊妈妈找伴的事,有人为我高兴,有人提醒我小心被骗,说现在中年骗子特别多,特别是男骗子,专门骗有积蓄的中老年妇女。
我完全不为妈妈担心,因为除了家里的老房子,妈妈没什么财可骗。至于色,阿良比妈妈小两岁,看上去比妈妈年轻,阿良配妈妈,绰绰有余。
因为我不在柳州,妈妈和阿良交往的具体细节,我不是全部清楚。我的孩子已上小学,有段时间我一直为孩子的成绩操心,对妈妈的事渐渐关注少了。妈妈很能体谅我为孩子操心,很多事都不告诉我。她说自己不糊涂,能拿主意,让我们放心。
妈妈和阿良已交往了几个月,一切相安无事。妈妈开始酝酿和阿良住在一起,成为一对名副其实的恋人。就在这时,阿良为难了。他说按理应该是妈妈到他那里住,应是他为妈妈提供好的生活环境。可是,他把所有的积蓄都给儿子在广东买房,他已身无分文,没有能力在柳州买房。
妈妈非常理解阿良对儿子的付出,说广东房价那么高,如果阿良不帮儿子,他儿子一辈子都买不起房。妈妈安慰自己,要不是阿良的儿子买了房,阿良能这么洒脱地过日子吗?凡事有得就有失。
折腾了一个月,阿良坚持住在出租屋。通过这件事,妈妈对阿良的印象更好了,觉得他是个有骨气、有原则的男人。妈妈没有强迫阿良和她住在一起,而是常到他那里为他做饭、打扫卫生,简直把那里当成了另一个家。
爱父母, 就为他们把好关
有些事,妈妈一直没跟我们说,她认为是小事,不想我们担心。一个男人的诚实、可靠,就是通过细节透露出来的。如果我们及时知道,结局也许不一样。
不知从何时起,妈妈开始给阿良钱,且持续了一年多。我很生气,觉得妈妈被他连累了。
妈妈却心平气和地劝我,说阿良的儿子在广东的工作丢了,房贷月供暂时还不上,只能向阿良求助。阿良的收入本来就不多,把钱给了儿子,他自己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妈妈心疼阿良,这才出手相助。妈妈说,阿良信誓旦旦地表示,等他的儿子度过困难期,他们父子连本带息一起把钱还给她。
老人家一旦做了决定,子女很难改变。再说,妈妈每月借给阿良的钱,就是几百元而已。这钱说少不少,说多不多。为了妈妈的幸福,我和姐姐只能随她的意。我们很少问妈妈存款的事,所以也不知道妈妈真实的存款数额。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母女,我们却低估了妈妈的财力。
妈妈和阿良在一起的第三年,阿良的儿子又出事了。这次,阿良的儿子受伤了,要付一大笔医疗费。阿良说这件事时,妈妈跟着他一起叹气,说她有的都是小钱,要大钱就没有能力帮阿良了。阿良露出理解的表情,说他再也不想麻烦她,还说要离开几天,去广东看望儿子。临行时,妈妈对阿良依依不舍,让他将电话保持畅通,有事找她商量。阿良离开的日子,都是妈妈给他打电话,阿良从没主动联系过她。几天后,阿良满面愁容地回来了。这次,他是回来凑钱的。
阿良说,他跟几个朋友凑了一笔钱,但是还有缺口。只有钱凑够了,他才能去找儿子。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妈妈把钱借给了他。这一次,阿良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妈妈着急地去公园询问那些和阿良玩得好的老人,老人们说他们和阿良就是下下棋、一起散散步而已,跟他其实不熟。
妈妈着急地赶去阿良的出租屋,房子已住进新租户。新租户告诉妈妈,房子他们已租了两个多月。妈妈算了算,阿良第一次离开柳州时,房子已换了租户。只是这些,妈妈都被蒙在鼓里。
妈妈和阿良的事,已过去两年。现在,妈妈和姐姐住在一起。身在广西的我,每每想起这件事,都深深地自责。作为子女,再迫切地想给父母找伴,也一定要擦亮眼睛。感情的世界,理智和年龄不一定成正比。如果你爱你的父母,那就像他们选择你的伴侣一样,谨慎地为父母把好关。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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