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那棵最美的树

这些年，我用镜头捕捉过孩童纯真的笑脸，农民丰收的喜悦，各地奇特有趣的民俗活动，唯独没拍摄过树。一个巧然的机会，我有幸陪同广西林科院梁教授一行，到来宾市各地拍摄古树名木，为出版《广西古树名木大典》收集素材。通过为期一周的拍摄，蓦然发现，原来树也可以那么美。

行程第一站是金秀大瑶山。在金秀银杉保护区，我们看到了这棵素有“活化石”之称、高耸云间的大瑶山银杉王。跟其他银杉相比，这棵银杉王有三个“世界之最”：水平分布纬度最低，在24°9'-24°24'范围内；植株最大，胸径有86.9厘米；树最高，30.65米。它占山为“王”，当之无愧。

六段民俗村的红豆杉是要去看看的。红豆杉是世界公认的濒临灭绝的天然珍稀抗癌植物，因此,被称为尊贵的“植物黄金”。民俗村是清朝时期而建，村边系满红丝线的千年红豆杉更是衬托了古民居的古老神秘。每年腊月廿七，民俗村都要举办隆重的“阿咕节”，“阿咕”为茶山瑶语，寓意为庆祝一年的丰收，保村民村寨平安。这一天，瑶族同胞举行宰年猪、舂糍粑、拜树神等传统民俗活动，迎接新年的到来。

早就听说象州县七星古榕是古人依北斗七星的形状而种植，造型颇为大气。在象州，我目睹了七星古榕的真容。果然，七棵古榕呈北斗七星状，一条小河依树蜿蜒而流，古榕的倩影清晰地倒映在水中，几只鸭子嬉戏水中，树影也随着波纹荡漾开来。一群老人坐在树旁的石凳上怡然自得地谈起今年的收成。一阵风吹来，古树送来阵阵清凉，这让我流连其中，不舍离开。

拍摄武宣县郭松年庄园旁的那棵古榕时已近黄昏，阳光温柔地撒落在树冠上，池塘倒映着的树影与远处的田园风光相映成趣，给人无限的憧憬。武宣留下的革命遗址很多，旧时炮楼寻常可见，这棵古榕正是“百年的修为，千年的沧桑”的真实写照。此刻，我不仅感受到黄昏古榕下的大气，还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

都说榕树不容人。在忻城县城一棵古榕旁的碑文记载却让我有了不同的发现。据传，安史之乱，唐玄宗带家眷、官兵逃往西南，陆生、杨婉夫妇失散来到广西。那时唐置忻城郡，陆、杨定居象眠之地——交椅。陆、杨膝下无子女，便求花婆神。神给他们箴言：植树生子，榕树容人，木棉暖心。于是陆、杨翻过七七四十九座山，走过了八八六十四条河，在大明山麓挖回一棵大叶榕树苗，在红水河岸边带回一棵木棉树苗。他们分别将这两棵树苗种于村子的南北两旁。百年后，陆、杨分成两族。其子孙后代在树下建了“陆公庙”“杨奶庙”。由于历史原因，村北面的那棵木棉树已不复存在，只剩下这棵有1200多年历史的大叶榕了。村民告诉我们，这棵古榕原来每年只在春天才换一次芽，如今随气候变化常换新装，预报晴雨，被誉为气象奇树。

长得最为奇特的非属与宜州一河之隔的那棵千年古樟树了。忻城当地人称之为“男人树”。只见古樟枝干如虬，曲折苍劲，向上延伸，丫枝上下左右横叉。同行负责收集古树故事的黄老灵感突至：“此树的故事题目就为《千年古樟雄风不倒》。”古樟树上挂着好些红绸，据说是家中生了男孩的人家前来还愿挂上去的。听说河岸对面原先也有一棵“女人树”与之遥相呼应，只可惜在五、六十年代被村民砍伐当柴火烧掉了。

合山市的古树并不多，却让人叹为观止。这里有“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寓意爱情的红豆树，而北泗镇东亭村边的那棵黄葛榕树更被赋予了神奇的色彩。每当村里有老人去世，人们出殡途中经过古榕，必停棺而拜，让古树保佑老人在另一个世界安居乐业。

兴宾区是我们此次行程的最后一站，这里古树种类颇多。有壮硕的古木棉，有共生的菜豆树、樟树，有果实食之满口生香的苹婆树，而长福村那数百亩龙眼林更是成了村子的特色产业，龙眼老树星罗棋布，亭亭玉立，苍苍郁郁，枝上挂满了即将成熟的龙眼预示着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在兴宾区城厢镇水南街附近，被当地老百姓称之为“合欢树”的古树令人唏嘘不已。走过一条泥泞小路，再穿过一片竹林，冒着被黄蜂蛰的危险，我们终于找到了“合欢树”。只见一棵古榕缠绕着木棉树而长，两树合为一体，树冠直冲云霄。听说这棵“合欢树”有一个缠绵的爱情故事。相传有一对夫妻，非常恩爱，丈夫被抓壮丁打仗，战死沙场，尸体被运回埋在了村边的竹林，在坟头长出了一棵木棉树。丈夫死后，妻子郁郁寡欢，不久就奄奄一息，弥留之际，央求家人把她跟丈夫合葬。合葬后，在木棉树旁长出一棵娇小的榕树，榕树的枝干紧紧地缠绕着木棉树，宛若一对神仙眷侣从未曾分开。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又有多少情谊像“合欢树”那样纯真？

每天日出而寻，日落而归。每当我们被途中的风景迷住了双眼时，总是梁教授催促继续前行，并告诉我们，他的眼中只有树；六十多岁的黄老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个又一个神奇的古树故事；负责拍摄的冯大师或下田仰拍，或趴地而拍，忍受着烈日的曝晒，顶住了蚊虫热情的“招待”，但从未言苦。我不禁对这几位老林业人肃然起敬。

“好大一棵树，任你狂风呼，绿叶中留下多少故事，有乐也有苦。欢乐你不笑，痛苦你不哭，撒给大地多少绿荫，那是爱的音符。”田震那特有的歌嗓犹在耳畔。古树啊，你见证了历史的风风雨雨，留给后人的是端庄是优雅，是古老是神秘，而更多的是深邃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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