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枣红马

★王立文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的家乡莱芜市寨里镇边王许村在村南建起了一座生产黑色砖瓦的窑厂,村民称之为南窑。为方便购煤和往外地运送砖瓦,大队里购买了一辆马车,配备了两匹枣红马。这两匹马一匹雄性,一匹雌性,雄性毛色略深,雌性毛色略浅。那时它们正值壮年,体格健壮,肌肉发达,毛色光滑,鬃毛整齐,两眼有神,看上去很有精神。它们拉起车来,健步如飞,虎虎生风。村民们引以为荣,引以为傲。

大队干部让老边赶马车。老边身强力壮,武艺高强,能打仨擒俩的,村民对他很敬畏。老边的长子是第七生产队的饲养员,责任心强,工作认真,喂养牲畜耐心细致,大队干部让他饲养这两匹枣红马,因此马的家安在了七队饲养处。

老边对枣红马关爱有加。他给两匹马额头上系上了红绸子布,脖子上戴上了铜铃铛,马儿走起路来清脆的铃声传得很远。

马车从七队饲养处到南窑需经过我家大门,听到铃声我和邻居家的几个小伙伴,便不约而同地跑出家门,跟在马车后向东走,趁马车爬村东的崖头放慢速度时,我们便抓住大车后的某个部位爬上去,让马车拉一会儿,那时感觉坐会儿马车是多么惬意。坐在车前的老边愤怒地喊我们下车,我们当作耳旁风,他看我们无动于衷,便挥鞭做出要抽我们的动作,吓得我们赶紧跳下车,很不情愿地望着马车远去。有时马车从南窑返回饲养处,我们也瞅准时机爬上车,过会儿坐车瘾。

1966年至1969年,大队“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经常在银杏树广场演节目,所演节目大多是表演唱,我和邻居家几个比我大几岁的孩子,对宣传队琴师所拉二胡很感兴趣,非常羡慕他们所奏的悠扬旋律,学二胡的想法油然而生。可因家穷都买不起二胡,无奈便自己动手做。我用一截竹筒作琴筒,用猪尿泡作蒙子,筢子齿作弓子,去寨里供销社截了琴弦,简易二胡很快做好。可是弓毛需要马尾,解决弓毛成了大问题。几个大孩子也为弄不到弓毛而着急。于是我们打起了大队两匹马的主意,趁中午饲养员回家吃饭的时机,拐弯抹角进入了七队饲养处,只见两匹马正在马棚里吃草,几个大孩子用扫帚悄悄将马尾巴托至胸前,手急眼快地薅马尾毛,两匹马看到有人来犯,停止吃草,眼向后看,右后腿略弓,作出了准备踢人的动作。据说马不蹄空,它一旦踢出,轻者踢伤,重者致死。看到马要踢人的架式,我胆战心惊,毛骨悚然。几个大孩子薅完,我也拿起扫帚试着托马尾巴,可试了几次却不敢靠近,只好放弃了薅马尾毛的想法,空手而归。我队饲养处养了两头耕牛,一头黑色,一头黑棕相间,两头牛体魄大,性情温和,大伯(当饲养员)每天把他们拴在北墙跟晒太阳,它们趴在地上被温暖阳光晒得舒舒服服,不愿站起。为了早日拉上二胡,我到饲养处薅了一缕牛尾毛。

我用自做的二胡很快学会了拉《东方红》、《学习雷锋好榜样》等歌曲,为以后拉二胡奠定了基础。1973年我考上了莱芜五中(高中),担任学校团总支副书记和七三级一班团支部书记,学校每年“五一”、“元旦”都举办文艺晚会,让各班出节目,我用二胡给班里的表演唱伴奏,每次演出都比较成功。1974年元旦晚会,我用板胡独奏了《毛主席的话儿记在我们的心坎里》,尽管水平不高,但大胆登台使我得到了锻炼。参加工作后,我一直坚持拉二胡。1992年我自做了专拉莱芜梆子的梆胡和专拉豫剧的板胡,经过十几年的努力,熟练掌握了演奏莱芜梆子和豫剧的技巧,能演奏莱芜梆子《三定桩》、《豫剧《朝阳沟》等著名戏剧的唱段。闲暇之余,我摸起“三胡”(二胡、梆胡、板胡)拉一阵子,既陶冶了情操,又活动了筋骨,受益颇多。2009年我从寨里镇党委通讯报道办公室主任岗位内退后,按照莱芜梆梆胡的标准尺寸,做了十几把梆胡。因所用木材精良,做工精细,音质好音量大,外观质量好,投放市场后很快销售一空。我镇大下莱芜梆子剧团、雪野旅游区法山村莱芜梆子剧团等,都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建团的老剧团,他们使用的梆胡都出自我手。

1968年初春,两匹枣红马创造了惊人的奇迹。事情是这样的:一天,饲养员早起到马棚里喂马,可进马棚一看,眼前一片狼藉,马槽东倒西歪,两匹马没了踪影。见此情景饲养员吓了一跳,认为马被贼盗走。可用手灯仔细观察,发现地上马蹄印杂乱无章,于是便顺着马蹄印找出了大门,然后顺着麦地里清晰可辨的蹄印向村东南方向找去,找出大约一里多路,在包袱林里找到了两匹马。包袱林很大,有几十座坟头,其中有几座坟墓坍塌,地面出现洞口,人们称之为空空坟,两匹马围着一座空坟转,浑身大汗淋漓,饲养员见状,立即唤马,马见到主人,喘着粗气不住地蹄坟子,好像向主人诉说昨晚发生的故事。饲养员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昨晚一只恶狼进入马棚,想吃两匹马。马予以反击,挣开缰绳与恶狼展开了搏斗,恶狼哪里是马的对手,它一看性命难保,便逃出圈外,马猛追不舍,一直追到包袱林。恶狼穷途末路,钻进了坟墓里,因马够不到恶狼,所以急得围着坟头转,恶狼要不是钻进坟墓里,马非踢死它不可。饲养员看着枣红马如此疾恶如仇,高兴的不得了,迎着晨曦将它们牵回了饲养处。

1970年后,大队先后买了大小拖拉机四辆,用来耕地运输,将失去用武之地的两匹枣红马和他们所拉的车卖掉了,至于卖到了哪里知晓者甚少。枣红马离开了村民的视线,村民们都感觉心里空落落的。40多年来,村人经常谈起枣红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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