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石油河的寻宝人

□张怀德清末,玉门民间石油的销售,惊动了不少中外专家学者和一些政客。他们怀着不同的目的,先后涉足玉门,走进石油河,实施“油海寻宝”计划。如果按时间顺序说,第一个走进石油河调查玉门石油的人,是清末赫赫有名的封疆大吏左宗棠。时间当在光绪四年(公元1878年)夏。

为筹军费开办油矿

左宗棠何以盯上了玉门石油?这要从他率领大军进入新疆平息叛乱、收复国土,驻军酒泉后得知玉门石油的一则消息说起。

光绪元年(公元1875年)春,左宗棠被朝廷钦命为钦差大臣后,亲率四十万大军从酒泉出发,前往新疆平息阿古柏叛乱。历时3年,讨平了阿古柏叛匪,收复了新疆大片国土,维护了祖国统一和民族尊严。光绪四年3月,左宗棠率军从新疆归来,兵驻酒泉。因几年的征战,致使军费匮乏,他非常发愁。后来有人给他出主意,组织力量到文殊山开办金矿,但劳民伤财搞了一年,一无所获。这期间,左宗棠在酒泉街头发现有人销售石油。得知了详细情况后,他便果断决定前往石油河调查玉门石油,开办油矿。

开办金矿时,左宗棠专门派人从上海采运局聘请了补运道专家胡光墉,还雇了米海厘等德国技师,购买了不少设备。金矿办不成了,正好可以利用技术专家和现有设备开发玉门石油。

光绪五年(公元1879年)春,左宗棠到玉门县衙,详细了解了民间采油情况,还到石油河、干油泉考察。回到酒泉,他派德国技师米海厘把玉门石油河、干油泉取的油样拿到到上海化验。化验数据显示:玉门石油质量很好,其中含油量50%,含蜡质30%,其他杂质含量20%,具有极高的开采价值。兴奋之余,左宗棠当即把这个情况写了一份奏折,同时附上了一份具体的油矿开发计划,派人飞马呈报朝廷。

按当时的情况讲,左宗棠计划开发玉门石油、开办油矿的做法还是可行的。可是,腐败无能、固步自封的朝廷根本无暇顾及此事。左宗棠焦急地等了几个月,却不见回音。正在他打算再上奏折时,却接到圣旨,传他进京调往别地任职。就这样,左宗棠遗憾地丢弃了开办油矿的计划。

秘进石油河希望全破灭

光绪十八年(公元1892年),继左宗棠之后闯进石油河一带进行地质考察的是一名外国人,叫奥勃鲁契夫,俄国地质专家。

光绪十六年(公元1890年),朝廷计划在华北开办煤矿,遂组织国内几名地质专家在河北一带进行勘探调查。历时一年后,专家们基本确定了办矿地点和方案,但由于没有十分的把握,还是不能下结论。于是在光绪十八年6月,由朝廷矿业大臣出面邀请奥勃鲁契夫来华,进一步协助勘查煤炭地质,确定开矿方案。

奥勃鲁契夫带着他的助手,经过一年多的地质考察,在山西、河北等地确定了几个有希望的矿点,由矿业大臣上报朝廷批准。此后,奥勃鲁契夫到兰州办事,看到大街上有人公开销售石油。经了解,得知石油出自玉门石油河,奥勃鲁契夫记住了这个地名。几个月后,奥勃鲁契夫在完成了煤矿地质勘查任务后,决定到玉门石油河考察。

他的行踪不能让朝廷知道。于是,奥勃鲁契夫以勘查矿山地质的名义独自到兰州,找了一些地图资料。后辗转到达酒泉,请了一名翻译,雇了两名向导、3名驮夫,还租了6峰骆驼,驮着测量仪器和生活用品等,顶风冒雪向玉门进发。他们艰难行进8天后,于光绪十八年(公元1892年)腊月初到达玉门石油河东岸的老君庙。奥勃鲁契夫在日记中写道:“在没有来中国之前,我就听说过有一个出产石油的神秘地方,没想到今天我真的来到了这里。这就是玉门老君庙,它的旁边流淌着一条石油河……”

奥勃鲁契夫一行在石油河一带考察了10多天。他实地测量、勘探、查看油苗,观察石油河两岸山崖上石油自然渗流的情况,还向在那里聚油、捞油、运油的农民询问情况。凭多年的地质勘探经验,奥勃鲁契夫断定这个地方肯定是一处石油含量非常丰富的油矿。他绘制了一些很有价值的地质图,并记录了厚厚几本原始地质资料,勘查结束后全都带回了北京。他觉得这都是他的私有财产。

奥勃鲁契夫回京后甚至没顾上休息,便把打算开发玉门石油的计划得意地告诉了一位矿业大臣。但矿业大臣云里雾里听了半天,并没有表示出应有的激动。因为他压根儿就不了解石油,甚至连玉门在哪里都不知道。之后矿业大臣说,按规矩他只能把此事上奏朝廷,让奥勃鲁契夫耐心等待好消息。奥勃鲁契夫说他有这个耐心。不料,他这一等就是3个多月,等来的却是当头一盆凉水。矿业大臣对他说:“我们的皇上不想让你办这事,他说这是中国人的事情,你一个外国人胡搅和什么?让你……”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奥勃鲁契夫伸长脖子问:“那让我做什么?”矿业大臣低声说:“皇上说……让你滚远点!”不用说,这事就此画上了句号。

办矿遭冷落改办毛纺厂

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2月,开发玉门石油的事再次被提起,不过这次出面的虽然也是一个外国人,但他的来头要比俄国人奥勃鲁契夫大得多,因为他是朝廷重臣李鸿章请来的人。他叫林辅臣,原名斯普林格尔德,资深比利时地质学家,并且是一个政治家。

林辅臣的出现顺应了当时的历史形势。

林辅臣是一个中国通。他23岁时以仆人身份随几名天主教传教士到中国,先在内蒙古一个小县落脚,后到北京谋生。在京期间,林辅臣有机会认识了早年间被清廷聘请来华的德国地质学家李希霍芬,后便给李希霍芬当助手,一面学习地质专业,一面学习中国文化。之后,林辅臣跟随李希霍芬深入中国北方地区,走遍了11个省,找到了一些矿藏(主要是煤矿)。因多次交往,李鸿章认识了李希霍芬,也认识了林辅臣。在进一步交往中,李鸿章发现林辅臣很有学识,便选他担任肃州海关第一任税务官。

就在李鸿章推荐林辅臣担任肃州海关税务官的同时,接到了甘肃省府呈报的有关玉门石油的调查报告。李鸿章认真看后,虽不知道玉门在什么地方,但为大清朝能有这么一块出产石油的风水宝地感到欣慰。之后,李鸿章把林辅臣约到了他的府上,把那份石油地质调查报告拿给他看。

在此之前,林辅臣到各地调查煤矿时,曾到玉门石油河调查过,手头保存了一些资料。当李鸿章提到了玉门石油时,林辅臣谈了他的看法,并让李鸿章说服朝廷尽快开发玉门石油。他还把自己的资料送给了李鸿章。几天后,李鸿章回话说,让林辅臣再到玉门进行石油地质调查,做好开发的准备。大约一个多月后,调查结束。这次林辅臣不但带来了更有价值的新地质资料,还带回了几瓶石油河和干油泉的原油样品。李鸿章看了非常高兴,赏了林辅臣500两纹银。之后李鸿章派人将油样送到上海去化验。一段时间后化验结果出来,结论是“油质纯净,杂质较少,质量上乘”。这让李鸿章更加有了信心,遂下令让陕甘总督升允裁决。并指令他尽快成立相关机构,立即着手开发玉门石油。

同年6月,为开办玉门油矿,甘肃省洋务总局改称为省矿务局。后又成立了甘肃制造公司,正式聘用林辅臣为公司总办。双方通过协商,在兰州签订了一份合同。后甘肃洋务总局即派林辅臣赴比利时招雇技工、购置机器。两个月后,林辅臣从比利时招了几名工程师,购了几套设备,于光绪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8月乘船到了上海。不料这期间他得了重病,住进上海一家医院医治。过了几天,他的病情毫无好转,便转到西安医治。由于病情恶化,几天后林辅臣病故于西安的一家教会医院。

林辅臣去世后,他的大儿子林阿德来到中国。经李鸿章同意、陕甘总督升允批准,他在兰州接过了其父的手续,打算继续开办油矿。

但让林阿德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已做好了开矿的一切准备,打算组织人员、装运设备向玉门石油河进发时,突然朝廷钦命开发油矿之事立即停止。林阿德一下傻眼了:这可怎么办啊?人也有了,设备也有了,一大笔钱也花进去了,就等要开工呢,怎么不办了?他去问总督升允。升允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皇上不让办了吧?”林阿德气愤地说:“你们的皇上怎么这样啊。把这么大的事情当儿戏,说办就办,说停就停,现在让我怎么办啊……”

事情确实是光绪帝不同意,李鸿章也没有办法。林辅臣为开办玉门油矿,是一片诚心,甚至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他儿子万里之远来到玉门,为的是接替父业,实现老父亲的愿望,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后来李鸿章指令甘肃省政府总督升允,支持林辅臣的儿子林阿德,在甘肃兰州等地相继办起了毛纺厂、织呢局、官铁厂、官金铜厂、洋蜡胰子厂等,算是对这事作了了结。

权贵不热心办矿被遏止

1913年3月,袁世凯任命张炳华为甘肃省内务司司长。上任后张炳华想干出一些对社会有影响的事,于是提出了开办玉门油矿,并得到了省政府的默许。之后张炳华专门到省洋务局等部门查找了大量的玉门石油地质资料,5月给省府呈送了一份报告,其中写道:“在先前将近五十年中,玉门石油一直被民间人士任意开采获利,官方竟然视而不见,闻而不管,岂有此理!石油资源乃国民所有财产,私人开采赚钱理所不当,须果断制止,收归国有,由省府出资开办……”

这虽然是报告的一部分内容,从字里行间我们能感受到张炳华强烈的责任意识和急迫的心情。报告送去几天后,张炳华带了几名随从到玉门县考察。当时的玉门县(今玉门新市区,玉门镇),距石油河80多公里,民间采油的税收由赤金堡都司收缴。他们一行骑马到石油河地带时,看到到处是捞油、采油、运油的人群和大小车辆。张炳华对此非常气愤。他严厉责问县衙官员:“对这种滥采石油的行为,你们为什么不加以制止?这是对国家资源的毁坏!你们对此行为视而不见,任其发展,会造成恶劣的后果……”

考察结束后,雄心勃勃的张炳华责令玉门县知事胡克庸,组织人力把石油河、干油泉出油的油源、分布情况及油贩子团伙的人数、负责人姓名等,统统调查清楚上报给他。县衙不敢怠慢,10天后便将一应数据专门派人报到省内务司,交到了张炳华手中。

张炳华的动作也很快,回到兰州后,立即派人把在玉门石油河、干油泉等地采到的油样送去北京有关机构进行化验。半月后化验结果出来,结论为“每一市两原油可提取汽油一钱五分,煤油三钱,蜡烛原料二钱五分”,说明含油量相当可观。这让张炳华兴奋不已。

同时,张炳华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省政府的批文。一连等了几个月,到了10月底,还没有任何消息。他是个急性子人,直接到省政府询问。到了省政府,一位官员告诉他,省政府的最后研究结果是“暂缓开发”。原因主要有两条:一是玉门“地临边陲”,距省太远,目前面临困难太多,不易开发；二是“国库竭蹶”,省政府没有钱,人力也不济。待以后条件具备了再说。张炳华的一腔热情,试图成就大业的一番勃勃雄心,就这样被否定了。

玉门油田建矿8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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