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母亲回老家

□艾苓

读着刘醒龙的《抱着父亲回故乡》，突然就想起了二十四年前，我抱着母亲回老家的情景。

那是1996年的8月2日，母亲在兰州去世火化后，我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坐着大巴车从兰州回到老家。那一路，我一生痛苦!那一路，我一生铭记!

那是1996年7月31日下午四点多钟，父亲单位的同事来我家，说母亲病危（其实那时母亲已经去世了），让我和二姐二姐夫赶紧准备去兰州，因为那天是我带着外甥女从兰州医院回到老家的第三天，所以我根本就不相信母亲会那么快就去世。

但我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所有的生活用品，之后就焦急不安地等着去兰州看母亲。

那天的车，是我此生坐过走得最慢的车，它慢如蜗牛只动不进，让我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那段路，也是我此生走过最难走的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漫长的没有终点。

就这样，一路的煎熬伴着一路的祈祷，在8月1号早晨七点多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兰医一院。一下车，我就直奔母亲住院的病房，却被大姐迎面抱住，她泣不成声泪如雨下地告诉我，母亲去世了……

那一刻，天崩地裂，暗无天日；那一刻，撕心裂肺，痛不欲生；那一刻，我只想，只想死去。

不对，不会，不可能!我一边语无伦次地哭着说母亲不会死，一边不管不顾的朝母亲住院的病房跑去，二姐夫见状，赶紧从后面撵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狠狠地拽了回去。

当从太平间的冰棺里看到母亲遗体的时候，我们都不敢相信母亲是真的去世了。母亲静静地躺在冰棺里，她的脸色就和以前一样，黄莹莹的，泛着柔和的光泽，表情也和以前一样，和蔼，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我们姐妹几个爬在冰棺上，哭着大声地喊着妈妈，妈妈……可任凭我们怎么喊，母亲都一动不动，她睡得太沉太沉……

在火葬场里，我们双膝跪地，失声痛哭，痛苦和悲恸充满着我们的胸腔，噬咬和撕碎着我们的心。母亲啊，三天前的您，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让我喂熟透的杏子给您吃，您一边吃杏子，一边摸着我的手和我聊天。

“玲儿，现在你和你四姐都还没有成家，四姐离我太远，我给她啥心也操不上，就只能给你操点心了。”

“哎呀，妈，没事，四姐在嘉峪关有三姐给她操心呢，您就别多想了，好好养病吧。”

“玲儿，你赶紧找个对象吧，心不要太高了，只要人品好，能好好过日子就好。”

“嗯，妈您就放心吧，老天一定会眷顾我的。”

您不再说话，却将头扭向一边。那一刻，我分明看到您眼睛里亮晶晶的泪水，我的心像刀割一般。我知道，那是您放不下我。

可是，可是现在，中间只隔了短短的三天，您就突然离开了我，离开了深爱您的孩子们，您怎会如此狠心?母亲，您还年轻，您才五十多岁啊!曾经，身为医生的您，用您的双手和爱心迎接过多少新生命的降临，又用您的双手和爱心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可是现在，怎么没有人来挽救您的生命啊!

就这样，一场无情的病魔，将母亲那温软亲和浸满着爱意的血肉之躯，转眼间变成了一个有棱有角，硬邦邦冷冰冰的骨灰盒。

我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忍着肝胆俱裂万箭穿心的痛，坐着大巴车，颠簸在从兰州到老家的路上。我知道，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紧紧地抱着母亲，也是我最后一次紧紧地抱着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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