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十几年前的一个中秋节三个小孩围着一张小矮桌对着

刘静

十几年前的一个中秋节，三个小孩围着一张小矮桌，对着大半个切成锯齿状的西瓜，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认知范围内的宇宙给瓜分了，非常干脆利落，豪爽霸气。嘿嘿，传说中的那三个小屁孩就是我们姊妹仨儿！妹妹是八月十六生的，父母亲给她取名“秋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因着这个引子，突发奇想，于是那晚我们宣布：妹妹是月亮，弟弟是太阳，我是星星。那个约定至今有效，前段时间妹妹的QQ昵称还是“星星的妹妹”呢。那几年家里很拮据，父母亲除了种几亩地以外再没有别的营生。父亲是老大，被分家出来时真是一穷二白，不过那之前他帮爷爷放过几年羊，在养羊方面算是有些经验，于是我们家开始养羊。农忙时放学之余，或者周末和寒暑假的时候，我们姊妹仨就成了传说中的“放羊娃”。不同的是，因为之前那霸气无邪的约定，放羊娃组合有了很洋气的名号———放羊的星星、月亮和太阳。

我们的小村庄坐落在一条铁路的大臂弯里，附近还有个小站。至于铁道和村子谁先出现，以前我从来没想过。它们好像一直都在。铁道之外就是绵延的土山和石头山，山上就是羊群和放羊娃的天堂。刚开始，我们和羊群就在铁道附近的山里，不敢离家太远了。时不时，随着一声长长的鸣笛，就有火车顺着大弯道轰隆隆地驶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过来的若是货车，我们就数一共有多少节车厢；过来的若是客车，我们就傻傻地笑着冲一个个车窗挥手，还记得偶尔也会有乘客向我们挥手以示回应，那会儿别提有多happy了，三个人就拉着长音呼唤着：“火车火车接我来，兰州滴娃娃看我来……”仿佛也就是那时候确认了，你若向世界微笑、招手，那世界也会跟你友好致意。后来胆大了，我们就毅然向大山里进发。几年下来，我们跟着羊群，听着“叮铃叮铃”的铃铛声，踏遍了大大小小的山沟山坳山脊梁，记住了它们的形状和名字，兴趣来了也会给它们起个更温暖的名字。夏秋之际，我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教弟弟妹妹认沙葱和扁菠（因为山上羊胡子居多，但味儿比较冲），有了这两种野菜，休息的时候就着馍馍吃，是为“珍馐”，平整光滑的石头可为“玉盘”。而且日子久了，我们便知道哪个山旮旯里长着哪种颜色的花儿，采回家去用汁液染歌词本、笔记本。有时候不小心拔起或伤到野菜和花的根，心里好难过，用石块挖了坑小心翼翼地把根栽进去，再浇上背壶中喝的水。它们是否如愿活了下来，不得而知。但当时我们无比虔诚，相信愧疚和敬畏能化作生命的力量传递给花草野菜。就这样，大山和住在山里的生物，都成了我们亲密的好友。除了蛇。我们曾亲眼目睹一条蛇是怎么囫囵吞掉身子比它粗好几倍的鼠类的，那场面现在想想都感觉很恐怖，不知当时幼小的心灵是如何承受这份重的。有一次我在沙沟里，妹妹上山去赶羊，猛地发现一条蛇就在前面伸着头，她“哇”的一声就吓哭了，直接从山上飞奔下来。那种状态那么高的山，跑下来没摔着磕着，真是万幸。不管是不是山神保佑，至今感恩。

我上初中的时候，学校在乡政府所在地，离家比较远，要寄宿，每周周五下午回家，等到了周日下午就换身衣裳，带上一周的馍馍，在家人的叮嘱和目送中蹬着自行车返校。那时候家里境况实在不好，我们姊妹仨都念书都得缴学杂费和书本费，不像后来义务教育直接免费。所以我常常想，如果父母亲稍晚几年再带我们来这个世界，那该多好。话说回来，好在那时候钱还是比较值钱的，我一周的生活费平均也就八到十块钱，学校食堂一顿饭一块到一块五。若是钱花得仔细点儿，再多吃一顿馍馍，那每周还能省下一块钱给弟弟妹妹买上些小零嘴。

记忆中，乡政府那儿的供销社里有很多好东西，是我们那些孩子心中的购物天堂，虽说很多时候只能饱饱眼福，但周五回家的路上把自行车停放在门口，进去围着货架子转着看一看，也是开心的。那时候，威化饼、果丹皮、辣条、各种口味的棒棒糖都是可以论个卖的，一毛钱少说买一个，多则能买两三个，所以我那省下的一块钱每次也算收获颇丰，装进塑料袋里能有一疙瘩呢。心满意足了，就和结伴的同学一起，谈笑着，顺着下坡路轻松愉悦地溜着车回家。塑料袋就挂在自行车车把上，迎着晚风，在柔和的夕阳下跳跃着，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

车子晃悠晃悠地钻过火车洞子的那一瞬间，我的心情就是大大的四个字：姐到家了。我可以看见家的后墙，而在门前小山上边玩边等着我的弟弟妹妹也会看见我们，我和我那晃悠的车子。这时候他俩一准儿屁颠屁颠地跑来接我，接好吃的。塑料袋里那些小东西，一般都是双份的，偶尔单出来一个就默认“偏心”给小弟了。他俩虽小，可每次都懂得分享，自己吃的时候一定要母亲和我这个大姐都吃才行，小手举着非要给你喂一口。开始，母亲总是很心疼地看着我说：“你一周的饭钱本来就少，还给他俩买这些……”后来阻止无果，母亲便欣慰接受，不再怅然。我想她已经和我形成一样的度量衡了：一块钱换三个孩子的快乐，很值当！

现在想想，那是我们仨最快乐的时光。那快乐，也便宜，也贵重。

和独生子女相比，我们仨成长在一起，或许拥挤、低配，甚至还显得艰难困苦。可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更早更深刻地懂得和学会坚强、友善、勤勉、分享和感恩。而这些东西便是我们之所以成为我们的美好存在，也终将培育我们成为“更好的我们”，成为积极上进的学生（弟弟）、充满爱心和童心的幼儿老师（妹妹）、忠诚干净担当的党员干部（我），成为孝顺的儿女、善良正直的爱人，成为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社会主义新人！

无论是做放羊的星星、月亮和太阳，还是当渐渐脱去稚气、走向社会的小人物，我们都决定一起哼唱那首已记不起从哪里学来却深深镌刻进三个人生命里的歌子：

……一愿白天阳光好/再愿夜来月亮照/三愿岩石也有情荒山也有爱/天地日月一年年/保佑小小草……（作者单位：永登县国税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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