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阳
父亲离休之后,有一笔安家费,是我们家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钱。常年饱受住房拥挤的母亲,决定用这笔钱盖两位宅子。打算一位给哥哥,一位给我。哥哥已顶替父亲去工厂,我在上高中。
两位连在一起的房子盖好后,院子立马大了起来,空荡荡的。父亲说,栽树吧,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春天的一个集市里,大姐夫买来树苗。第二天一排排树苗就立在了我们的院子里,有梧桐、杨树,厕所周围是几颗枣树和无花果树。等我周日回家带干粮的时候,树苗就已经有了一片片绿油油的叶子了。
父亲在每棵树的周围都挖了一圈沟沟,以方便浇水,父亲的朋友张大爷说,不用光浇水,旱的时候一次浇足就行了。母亲说,你就让他干吧,把这几十年没干的活干够。父亲常年在外工作,一个月也难得回家一次,几乎所有农活都是母亲和姐姐们干。他在外虽然也是指挥乡亲们抢收抢种,但是基本的农活对于他来讲还是外行,种树应该是他的处女作。
开始的那两年,树还小,树间的地就显得浪费了,父亲把他们翻起来,围上塑料网作篱笆,一沟一沟种了黄瓜和西红柿。大姐夫在地里给安了一个压水井。黄瓜、西红柿需要每天浇一次,还要除草摘虫,因而父亲就忙碌起来。饭前饭后,父亲常常蹲在地边上,像看孩子一样看着他们,偶尔也把小饭桌搬过来,喝上几盅。当然张大爷朱大叔来的时候,也摆个茶摊。也曾摆过象棋摊,但是父亲嫌乡党们的棋太臭,没摆几次就收了摊子。
我最喜欢的时光,是黄瓜西红柿熟了的时候,看看哪根长得好,哪个柿子红,就摘下来,有时顾不得洗就往嘴里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父亲就摘了让母亲送给左右邻居吃,一时间父亲的果蔬还有了一定的名气,都说好吃。其实那个时候,街上卖的已经都是打了催长素的了,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只晓得好吃,还不知道这就叫无公害果蔬呢。
几年的工夫,树就长大了,尤其是梧桐,长得特别快,再在树底下种那些果蔬之类的玩意,就不长了。父亲就把地平了,在篱笆墙里又养了几十只鸡。秋季里,每次回家,父亲就要杀上一只,母亲烧地锅用豆油炒了吃,不仅鸡肉好吃,细细的骨头都好吃,香得很。前几年,临沂大小饭店到处都在拿地锅鸡做招牌菜,去了一看,才知道N年前,我们那儿就家家吃地锅鸡了。
母亲去世后,家就像塌了一半,父亲再也没有心情去种什么菜养什么鸡了,尤其是三弟参加工作之后,父亲一个人在家,就更没有心情做这些事了。白天起了床,用完早餐,喝足了茶,大门一锁,就去了牌友家里,牌局有时也安在我们家里。有一次我回家,房间里乌烟瘴气,摆设凌乱,但是看见父亲精神很好,想想父亲一个人在家本身就很寂寞,就没敢说啥。
树底下,虽然没有黄瓜西红柿鸡们了,但又有了另一种生物,那就是蝉蛹,我们这儿管这叫姐留猴,由于它的叫声特别像姐留姐留,故得此名。这东西是动物类的高蛋白,油炸了特别好吃,炒了也很好吃,如今的大小饭店都拿它当招牌菜,而且由于物种濒临灭绝,越来越珍贵。它一般生长在柳树梧桐树的地底下,靠树根汁生存长大。每到麦季过后,我、弟弟、外甥,就把树下翻得底朝天,恨不得一次就把姐留猴都挖出来,父亲看见我们胡折腾,也从来没有嫌过我们,只是把我们翻乱了的地平整好而已。
春去秋来,我们均已成家立业,树也长的粗壮高大。有一天,父亲仰望大树对我说,栽这些树的时候,我和你妈妈打算用它们给你三弟盖新房的,你和你哥都有,他也应该有,没想到你们都在城里成了家,不仅新房不用盖,这两位老房你们也没用。我说,你去城里和我们一起住不更好吗,父亲自言自语说,金窝银窝不如草窝。
随着工作的忙碌,孩子长大的过程中增添的家务事,难得的几次回家,好像都忘记了注意一下院子里的梧桐树杨树,也忘记了风吹梧桐叶的哗哗声。有一天,大姐来了,走之前放下几百元钱。我说这是啥啊,大姐说,父亲他嫌那些树太高,压得人胸闷,树上还老掉虫子,就把它们都砍了,卖的钱分成六份,这是你们的。我说为什么分了啊,父亲用不好吗?大姐说,父亲说了,分了是个念想。
又过了几年,老房子也不像样子了,父亲对哥哥说,给我盖几间新房吧,我感觉这旧房子潮气大,闷得慌。秋天里,四间纯混凝土钢结构的平房,就盖在了村南首。
父亲搬走后,老屋就挂上了一把大锁。我们只是偶尔去看看,当然那些树肯定是看不到了,风吹树叶的哗哗声好似还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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