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支过前,他立过功
上班路上,笔者常与一个提着马扎晒太阳的老人碰面,有时打个招呼。他是个瘦小、沉默的人,背佝偻着,腿有些弯。听人说他参加过支前,便去找他聊聊。
老人叫刘守兰,是高新区郭家屯村村民。提起支前,他的话就多起来,还回家取来三张证书:《民工服务证》、《渡江支前光荣证》与《功劳证》。《光荣证》上写着,刘守兰参加京沪杭战役,配合渡江,完成后勤任务,“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执行任务认真坚决,本军除致谢意外,特发给渡江光荣证,以资表扬”。《功劳证》记载他曾荣立三等功,上面有“人民功臣,人人尊敬”的大红字样,落款是时任第三野战军第十兵团三十一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的陈毅及粟裕、谭震林等将领的名字。
刘老回忆说,1948年12月9日,他受村支书委派去支前。仅仅那一次,桂山区(部分与今高新区区划相合)就派出民工140多人,望杆墩、东西泊子、南北沙子等各村都有,大多是像他一样去挑运子弹、手榴弹,俗称“一担挑”。他最矮,年龄也最小,只有18岁。前村后疃一起去的那批人如今都不在了,说到这里,老人神情黯然。
出发那天,村里还有去送军粮的,推着小车,部队打到哪里跟到哪里。南沙子村把姑子庙前高大的旗杆伐倒,做成扁担。在乡亲们的夹道欢送中,刘守兰他们挑起新扁担,到繁荣庄学校汇集,过沐浴村向西南行。
60斤弹药加上行李,一般是80多斤。“千里无轻担”,其时,淮海战役激战正酣,队伍常遇空袭,除了吃饭、晚上随处一倒眯一会儿,民工们昼夜赶路。经临沂沟角走到江苏新安,乘火车抵徐州。前面的铁路被毁,又下车挑上担子,随后转战江苏、安徽、浙江,打进上海———大半年间,刘守兰随部进退迂回行程5000多里,跨越了半个中国,直到1949年6月24日,因腿伤不愈奉命离队。
小舢板夜渡长江
淮海战役中,支前民工有500万之众。刘守兰,就是这浩浩荡荡的500万中之一员。
夜间作战,炮弹红彤彤地飞,有的就炸在近处。刘守兰班12人,排号按序,扛着弹箱上火线,一晚轮好几遍。每人间隔10步,背后拴条白毛巾做标记。有一次炮火特别猛,卧倒后,弹片崩到眼前,脑袋震得“嗡嗡”地疼,炸起的土把人都埋住了。刘守兰数着,打了400多炮。下雨时,战壕里水和血一起流成河。子弹“嗖嗖”地在耳边飞,有些地段就踩着烈士们的遗体往前冲,有时一脚下去,还听到有人哼一声……
刘老回忆道,渡江战役时,急行军9天9宿抵达江边,因无法急攻,又速退300里。不到10天,接令火速前进。长江天堑江宽水深浪高,国民党军陈兵70余万,江防严密。我军只靠临时征船,而敌人南逃前已将不少船拉走或沉江。刘守兰看到有战士在做“太平圈”:用木条钉成三角形扎上稻草。“一担挑”们带东西多,不能准备这些,他们多了一项训练:在地上标出岸、河、船位置,摆一条窄木板,挑着60斤左右的泥土在板上来回练习找平衡,以免走跳板时失足。
西起九江东至江阴的1000余里均是渡江战线。刘守兰班在南京玉带,江面10多里宽,江边一眼望去全是船,大的能装两匹马加10个人,而刘守兰他们班分乘两只一人划的小舢板,当地称“摆渡子”。那晚,风高浪大,我地下党员在江南点亮一只三角棱锥形灯引路,他们这一批10条船,破浪渡江,刚登岸,大炮响了,后面的船队冒着炮火抢渡。
打到浦东
那一年冬天特别冷,部队接到任务攻占浦东。
刘守兰回忆说,南方的雨特别多,早春很冻人,泥土粘性也大,他只得在鞋上钻眼用绳子捆几道。老人对鲁西拥军送的千层底鞋念念不忘,说手工真好,前面有点翘,叫“勾勾鞋”,好穿不磨脚。又说到南方后供应的布带编的凉鞋容易勒上泥,不实用。千里挑担,鞋子太重要了。
行李在渡江时湿透了,沉得很。一路泥泞,有的路段烂泥陷到大腿。急行军中,连大小便都尽量憋着,一停就跟不上。排在队尾更不好跟,大家就轮着当队尾。万一掉队,到了饭点遇见别的队吃饭就跟着吃,再顺路标追自己的队。路标,是用白面做的箭头钉在木箱上———当时实在不容易找到别的白色物件。
刘守兰一过江就明白,为什么蒋介石被称作“运输大队长”了:满库的武器新崭崭,满地乱扔着枪支、成堆的米面,撤退时都不带。刘守兰的内衣从离开家就没脱过,现在看到地上有衣服,赶紧脱了换。长毛短毛、白的黑的皮袄扔得到处是,可笑的是,有的国民党军官撤退时连太太也扔了,满山跑。
国民党军南撤前挖战壕,还开渠引水,插大片削尖的竹子,为阻我军追击设置障碍。战场形势复杂。有一天夜里,刘守兰他们跟一支国民党部队走着走着穿插到一起了,当时双方都反应过来,但是,民工们没枪,而国民党部队竟然也就默默地与他们同行了一段离开了,没有任何举动。刘守兰说,有个俘虏告诉他,自己是被抓来的,家里有孩有娘,他的伙伴作战时常朝天开枪,开炮的兵告诉长官炮弹不好,打不响。但也有强攻不下的时候,我军只能从战壕里推进,一边挖一边艰难地往前打。刘守兰说,在淅沥不停的雨里挥锨,糊一身泥拖不动,一会儿就要换人。人人只有牙齿是白的,像个泥人。
“遇房钻洞”与“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民工的衣食供应都与部队一样,只是军装上没有番号。遇到民站,司务长用粮票买粮,玉米面、大碴子、荞麦或者小米;用草票买木柴,遇到村子借锅、碗(南方叫瓮),煮干饭。吃惯了馒头的北方胃受尽折磨,苦不堪言。有时供应韭菜之类的蔬菜,没工夫择,借个铁桶,一洗一剁扔进去,加上盐煮。南方的锅小而薄,有一次铲锅巴稍用力,漏了,他们按价赔偿。
军纪严格,捡个草帽戴不行,连拄的竹竿都得买。行军时要一棵一棵苗盯着,别碰坏了。若急行军踏宽了道路、破坏了庄稼,或者马啃了树皮,队伍过后专门有人负责清算赔偿。但是,打起仗来先不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城区攻坚时,刘守兰他们接到的命令是“遇房钻洞,不走街道”,防止机枪一扫一片。老百姓早跑光了,战斗结束后,部队会上门赔偿。
从南京南下,再经杭州、嘉兴一路北上,打进上海,终于攻到浦东北端。此役十分关键,在我军军史中有记载:“31军一举拿下上海吴淞口,关死了国军外逃的海路”。在大上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强调得更严格。有的市民逃难前把元宝藏在煤球里,就连银行人也都跑光了。部队继续南下。但刘守兰的一条腿扭伤后得不到休息,落下了毛病,于1949年6月24日离队返乡。
一生不忘自己是“老兵”
从上海乘火车到南京,在浦口上了渡轮,一只船拉九节车厢,分列三行。之后继续北上,火车冒的黑烟迷人眼,但刘守兰还是抬着头到处望,他回忆说,“大半年的,成天炮轰飞机炸,突然到了解放区不挨打了,当时心里那个美啊,感觉天都特别亮。”在潍县下火车,挑着行李和发的小米步行。经沐浴村时,扁担被干部收去了。不挑扁担走路的感觉,竟然如此陌生。回到家,他瘸了好几年。娶妻生子,过回普通农民的日子。养活母亲、因病终身未娶的弟弟和五子一女,生活艰辛,但他的儿子们一成年就送去当兵,他从不考虑自己家缺劳力。二儿入伍后赶上对越自卫反击战,寄信回来说要上前线,将个人物品都寄回家,已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刘守兰去信支持。刘守兰的女儿说,老爸85岁了,可一看到电视上播《车轮滚滚》之类表现胶东支前的片子,就泪流满面。“我是穿过军装、上过战场的”,虽然没有正式参军,但在刘守兰心里,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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