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不求回报的“山东兄弟”

□ 逄春阶

湖北日报的同行电话找到我，说有一对山东兄弟，50多天来，驾着自己的车，穿梭在武汉的各大医院，运送物资，接送医生护士，不求回报。3月22日晚，我在武汉的一家酒店大堂，见到了这对山东兄弟，来自山东临沂的孙吉国和许德强两位80后。身在异乡为异客，这对山东兄弟，让人暖心。

与这对山东兄弟聊天，感到很愉快。我就想，我们的作家、艺术家、媒体人是不是应该多关注“山东兄弟”这样的人。他们是最普通的一员，戴着口罩就成了英雄。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开眼镜店的孙吉国，妻子原是沂水县妇幼保健院的护士，夫妻俩有个共识，抗击疫情，能帮上忙就一定要去帮。孙吉国的好朋友，搞水果运输的许德强一听说，“咱俩一起去吧。”说走就走，初六下午3点半启程，初七凌晨2点半到达武汉，将三箱眼部护理液、两盒防雾镜布及2000斤橘子等物资分送四个医院一个社区。晚上没地方去，就睡在车上，直到找到“守护使者团队”，才算有了着落。

这对山东兄弟，让我想到21年前的9月，我到即将落成的泉城广场建设工地采访，有一个农民工就要走了，笑眯眯地欣赏着这个崭新的城市客厅，我至今记得他托着腮的姿势。身心投入地埋头干，风吹雨打不在乎，慢慢就抵达忘我境界。猛一回眸，感觉很美，自然带了一种欣赏态度。一直保持这种心态，则苦与累，疑与惑，皆涣然冰释。劳作中的紧张与兴奋，紧张兴奋中的充实之感、饱满之感，就有了诗意。他们觉得干的一切，都有了审美价值，像老农蹲在地头上欣赏自己的庄稼。如果说回报，这就是回报。

我们经常说美在发现，可是我还要补充一点，美在留意、留心。熟视无睹，忽视也无睹。我们的时间，经常被一些博眼球的东西所占据。比如这对山东兄弟，早在2月18日，大众日报客户端就报道了他俩，但我没留意，我的心没留在这些普通人身上。发现普通人身上的光泽，很容易，有时也难，难在他们的光泽弱，而他们的低调，更让光泽内敛。我反思自己，发现的能力，留意、留心的能力在退化，再也没有了那种闪着光芒的锐气。我发觉我的血液温度下降，流速也下降了。这样的状态怎么还能从事文学？制造文字垃圾的人很多，实在不差我一个。心已老化的人不会有什么艺术创造力，也不会成为艺术家。

我让这对山东兄弟说说他们印象深的事儿，他们说了另一个山东人——一位来自潍坊的司机，从广州往武汉运货。那天孙吉国去医药公司卸隔离服，正好碰到这个司机，司机听说孙吉国是山东人，就求他把刚赚来的6300元运费捐给医疗队，孙吉国帮着联系，医疗队说不收钱，只收紧缺物资。这个司机说好吧，一小时后，司机拉了一车矿泉水来，他把6300块钱全买成了水。“这个不能不收了吧？我就是想把这次的运费捐出去。”这个司机说。这个司机让孙吉国潸然泪下。还有一次，晚上六点多了，他去送货，路上手机没电了，无法导航，看到路边有个人在充电，他就上去想求着充一点儿，但那人害怕传染，本能地拒绝。小孙委屈地落了泪。就在这时，值班民警跑过来问什么事，一听小孙是山东的志愿者，给他打了个敬礼，这个敬礼又让他泪眼婆娑，警察帮他充了电，还给他送来了热乎乎的盒饭。

故事正在发生，你虚构都虚构不了这么精彩。过去写东西，躲在家里编个小故事，虚构上点爱情颜色。写的时候就想到要发表，想到稿费怎么支配了。虚荣和稿费催促着自己从脑子里往外抠文字。你炮制的文字到底有几句是用自己的心血浸泡的？你的思考有哪点超过了一般人？你的记录承担了什么呢？

我脑海里想到柳宗元说过的话：“故吾每为文章，未尝敢以轻心掉之，惧其剽而不留也；未尝敢以怠心易之，惧其弛而不严也；未尝敢以昏气出之，惧其昧没而杂也；未尝敢以矜气作之，惧其偃蹇而骄也。”去功利心，保持平常心，尽心、留心，而不轻心，就能发现美，也能创造美。

与山东兄弟告别时，我看到他们的裤子已被84消毒液染成了图画。孙吉国说，一个志愿者给我画了画，是一朵盛开的花。

保重，“山东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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