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鹅飞离了他的天空

江兆刚抱着女儿瞭望天边（罗永鸿配图）前言

3年前，其貌不扬的江兆刚在繁华的大上海打工讨生活。文化水平不高的他，在网上认识了企业白领佳媛。天生丽质的佳媛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江兆刚，并主动来找他，随他一同回到农村老家，未婚生女。女儿两岁时，佳媛“醒悟”过来，抛“夫”弃女，离家出走……

白天鹅从天而降

那天黄昏，江兆刚等在上海火车站出站口，他看到了提着行李的

佳媛（化名）。汹涌人潮里，她像

一江春水托举着的那叶轻盈的小舟，诗意地，向他缓缓飘来。

佳媛一看到小江，便站住了，开心地笑。小江也笑，但是收敛着，并没有放开脸部的肌肉。他有些自惭形秽，不敢当着她的面，肆意放纵自己的欣喜。坦白地说，一些细小的疑虑在拘束着他，纠缠着他。

因为，他一直匍匐在尘埃里，他明白自己的条件。

他矮小 、黑瘦，面部五官的搭配达不到让他满意的和谐，再加上个大上海的小打工仔身份，这些都让他有些自惭形秽。

尤其在佳媛面前。

佳媛是重庆市的女孩，某工学院毕业后，在浙江台州的一家私企担任副经理，收入颇高。她斯文礼貌，漂亮大方，举止优雅，口吐莲花。在他眼里，她是一颗耀眼的明珠。

小江是2007年在网上认识的佳媛。佳媛比小江小两岁。第一次视频时，他就震惊于她的美貌。但是，他对她从来没有奢望，他只是仰视着她，他知道，她离他确实太远太远。

每个层次的人都有每个层次的快乐，那个时候，小江还是快乐的单身汉，他不想因为那样的差距，把自己抛入为情所困的苦海里。

在她来到上海之前，他是去台州找过她的。当时，两人相见甚欢，看上去，她没有丝毫嫌弃他的意思。这在极大程度上打消了他自卑的顾虑。

后来，在聊天当中，佳媛说要到上海找他。2007年国庆节后，她真的兴致勃勃地来到了上海，这便出现了故事开头的那一幕。

小江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美事冲昏头脑。出于礼貌，他到火车站迎接了她。带她吃过饭，小江问佳媛，住哪？佳媛说，你别住职工宿舍了，出来租房吧，我和你在一起。

小江听得心惊肉跳，拜金世界哪有田螺姑娘！她图他什么呢，说不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嗫嚅，你不是说来找表姐吗……她似乎从他的话中明白了意思，说，那，你考虑考虑。

她在上海表姐家住了几天，又来找他。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陪他，痴缠。他们在网吧的包厢里通宵上网，第二天他去上班时，她就在网吧里等着。

半个月来的熬夜，他以为她终会知难而退，然而尽管她红润的小脸已变得惨白，她还在坚持。

他问，你到底爱我什么？我们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爱情这个东西，糊里糊涂的。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这辈子不想离开你。”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他暗暗责 骂自己过于理智。人家女孩子家都不介意，你还有什么责任不敢负的呢？愿赌服输，仿佛连感情的投入，也是如此界线分明。听了她的话，他决定了两件事：租房，爱她。

美娇娘带回老家

当年年底，佳媛怀孕了。

当时小江每个月能拿到工钱大约1800元，租房花去500元左右，佳媛待在家里不工作，两个人靠剩下的钱生活，尚且勉强，如果加上个孩子，肯定不够。

小江明显地感到了生活的压力。

这个孩子的到来，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别说孩子了，就连孩子的妈，他身边的这个女人，都像变戏法似的突然冒出来。

他想，他的这一生看来要为这个女人而改变了。上海消费水平那么高，既然有了孩子，还是回老家，让家里照应一下比较好。

他对佳媛建议，要么跟我回广西，要么我们各奔东西。

佳媛斩钉截铁地说，我愿意跟你回广西。

回到柳江县，两人租房子安顿下来了。

村里的人问小江，你怎么找到这么好的老婆啊？现在人家想不通，有一天想通了人家会走的。

也有人说，这个老婆好是好，可惜啊，读书读成白痴了，不然怎么会找兆刚呢……佳媛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小江问佳媛，我们登记结婚吧？你和孩子都应该有个名分。去就去吧。

她说。

男人向女人求婚的幸福与美好，在小江和佳媛那里，成了两句简单的对白。

佳媛越是不深思熟虑，小江就越是不安。他迟疑了。他思忖，自己和佳媛各方面相差太远，不现实，总有一天要分手……他决心给佳媛3年时间。他拉着佳媛的手，那时，佳媛的脸已经因为怀孕后期而稍有变形了。她这个样子，也一样很美。

半晌，小江鼓足勇气说，先不登记，给你3年时间，好吗？3年后，如果你还没改变主意，我们就去登记；要是到时想走，我也不会怪你。

“你不知道，要是现在登记结婚，一旦离婚的话，对我可能没太大影响，对你一个女人来说就不太好，会影响你一辈子。”小江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其实自己已经爱上了她。

他愿意为她考虑 、让步和等待。

2008年，佳媛生下了女儿。

女儿白净净胖乎乎，眉眼玲珑，接了妈妈的样子。一家三口，生活清淡且平静。

小江有时很惭愧，孩子都有了，他这个“女婿”都还没回家拜见过“岳父岳母”。只是佳媛也从来没有催促过此事，她“嫁”到他家，好像就是到外地旅游，跟终身大事无关。

小江想，等过两年孩子大一点，就带着她们回一趟娘家，表一表女婿的心意，行一行女婿的礼节。

爱上网人心出走山雨欲来风满楼。

今年4月的一天，小江在上班。一个朋友的电话打进来—— —你今天在干什么？上班呀。

唔—— —我今天见你老婆带女儿和一个男人在柳州市区玩……小江心里咯噔一下。

挂断朋友电话，他没有直接给佳媛打电话询问，那隐藏很久的顾虑又探出头来，他想先间接看看佳媛的反应。

他先给她发了条短信，说，之所以一直没有登记，是因为你真的想走的话，我不会拦你。

她回信，你赶我走。

当晚，佳媛回来了。面对小江的质疑，她坦白地说，是的。她说，分就分吧。

就像当初要跟定小江一样，分手也是这般不带点儿过渡的。

说完她就去收捡东西。

小江心里明白，他最害怕的一天，恐怕要来了。

小江回想起和佳媛来到柳江县后的这段日子。

他每天在外拼命干活，脏兮兮地回到狭小的出租屋，看着洁静斯文的佳媛怀抱女儿的安详样子，他就发誓，再苦再累，也要尽量让妻女过得滋润。

佳媛在家寂寞，他让她办理了手机上网，佳媛与外界的联系，全在这部手机上。半夜三更，觉睡一半，经常有人打电话给佳媛。她一接到电话就往屋外跑。夜深人静，虽听不到电话里说什么，但是小江还是能够辨认得出，电话里是男人的声音……想到这，佳媛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小江垂手站在她身后：你舍得孩子吗？舍不得……那，我出去玩两天。

去哪玩？嗯……去北海吧。

你跟谁去？外面这么乱。

她想了想，说，那我不去了，回娘家吧。

小江说，重庆这么远，现在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你看，能不能等到10号，我发了工资，再借点，到时你多带点钱回去。

不行，我想明天就回。

小江不多说什么。他掏出一千块钱递给了佳媛。

佳媛接过钱，背着大包，穿过狭窄的客厅，走进茫茫夜色之中。

弃幼女佳人消失

佳媛出门不久，小江给她打了 电话，没人接听。发短信，短信回执告诉他，佳媛关机了。

万籁俱寂。小江感觉被从人间抛弃在深海。经历过犹豫 、迟疑，在他渐入佳境的时候，美好丝丝缕缕抽离，幸福正在风干。

小江再也联系不上佳媛，一个星期里，电话无孔可入。

最后，他给她发了条短信：佳媛，你到底在哪儿，不会遇到什么坏人吧？十天之内，再没有你的信息，我会去报警，我只需要确认你是安全的。

佳媛终于回信了。但是说辞很凌乱，一会是“我回到家了”，一会是“我跟你3年，好不容易回一次娘家，你才给那点钱，我怎么有脸啊”。一会是“我舍不得走，在市里找到工作了，你不要来烦我”……小江无话可说。让佳媛静一静吧，再缠她，她可能会越走越远。

半个月后，佳媛突然主动传来消息，她问小江要一千块钱，“虽然找到工作，但还没领到工资，租房子需要钱。”她说。

“我知道你是出去和网友在一起，那你跟网友借嘛。”小江试探。

“我没有网友。在市里人生地不熟，你不给我钱，我怎么生存下去？”“现在没钱，过两天我再给你。”“你这个人，好狠心！”佳媛回信。

这是什么逻辑。小江郁闷至极。再加上因为佳媛出走，两岁的女儿已被放到乡下母亲那里。那天晚上，母亲来电告诉小江，女儿气管炎发作了。小江快疯了。

为了要钱，佳媛终于现身了。

两人又是好一阵吵。

争吵之中，佳媛愤怒起来，柳眉倒竖，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她吼着：你不给我钱，我去把女儿杀了！说完到厨房操起一把菜刀，塞进包里，转身就走。

佳媛这凶猛的举动可把小江吓坏了。他跟了出去。

佳媛说，我不愿再跟你过日子了，你给我一万块钱，赔偿我跟你三年的青春损失。

一说到“三年”，小江很泄气，他知道，自己一语成谶。

他愿意“赔偿”，说到底是愿意给钱让她花。他愿意对她忍让与宽容，以期她能够再次醒悟，回到他和女儿的身边。

小江说，好，我给你赔偿。一下拿不出这么多，我慢慢给。现在先给你两千元，你拿去租房子吧。

她这才平静下来：嗯，其余的 钱你慢慢还吧。

佳媛拿了钱，再一次从小江身边走开。

现在，小江仍不知道她在哪里，他在短信里问过她，还有可能回头吗？她说，不知道，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小江已经不懂她在想什么了。

但是他明白自己的决定，他等她，不管她回来时是什么样子，病的 、残的，他都会接受她。因为她是孩子的妈妈。

两岁的女儿刚开始还哭着找妈妈，现在跟着奶奶也习惯了，慢慢地不找妈妈了。

小江心底无限悲凉。有悲伤，才懂快乐。他不希望女儿是个不找妈妈的孩子，一个感受不到母爱 、不会留恋母爱的孩子，她的心灵会有怎样的成长轨迹，小江不愿意去想……

（故事仅为讲述者个人自述，一

切责任由讲述者个人自负。）

小朱手记·镜花缘仅仅是借用清代李汝珍的那部浪漫神话小说之名，意不相同。

这一场缘分，就是镜花水月梦中尘。

镜照人，不照心；镜留影，不留情。

镜中有花，抓不住摸不着；水里的月亮，其实在观者后面。

如果仅仅是镜花水月，倒也罢了，离开镜子与水面，虚幻也就从视野里飘移。

只是，人世间，怎么又多了一个病中哭要妈妈的小女孩？回到现实来看问题—— —中国传统婚嫁观讲求门当户对，自然有它一定的道理。

共同生活的两个人在家庭背景 、文化修养等方面存在很大差异时，和谐的概率并不太大。偶有长久的，那也是经历一些不顺畅的过程，将脾性修剪得圆溜，才终完满。

生活是长久的，相互的吸引只适用于瞬间爆发的激情，在这之后，和谐才是关系持续下去的关键。

小江一开始是明白这个利害关系的，只是走着走着，便深陷泥潭。

换作其他人，美人在怀，谁能明辨这是一个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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