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只是“旅游几天”，不料被骗入传销组织一年之久——小薇归来记

何权业 绘

今报记者周育舟 陈枫 

小薇回来了。

然而，原本青春健康的她，却是满身病痛，回到柳州市时，是摸索着爬出汽车站的。

这个年纪才20出头的柳州女孩，在一年前的大三暑假时失踪。一年后，小薇又突然出现在柳州。归来的小薇带着满身病痛，不仅双腿无法行走，眼睛和耳朵也不好使了。

这一年，小薇经历了什么？

1

失踪 跟着学长不见了

只要提起一个叫“尹晶”（音）的家伙，柳江县土博镇的村民韦才金就恨得牙痒痒的——如果不是他，女儿小薇也不至于在外面受这一年的苦。

2013年暑假，在云南一所高校读大三的小薇没有按放假时间回家。韦才金以为女儿要在学校做兼职或是有其他安排，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7月初，小薇的舍友小曾突然给韦打来了电话。

小曾说，小薇离校时，说的是自己要和一个已毕业的学长到外地打工；两天后，她接到了小薇的电话，说在湖南娄底。然而没过几天，小曾又接到了小薇用一个陌生的上海号码打来的电话，“她说自己现在到上海了，我想问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电话就断了，再回拨过去却已经无法接通。”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小曾便打电话通知了小薇的父亲。

韦才金也担心起女儿来，他立即拨打女儿一直用的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按照那个陌生的上海号码拨过去，也总是提示“暂时无法接通”。正当家人心急如焚时，小薇却用那个上海号码给家人打了个电话，说她正在上海，让家人不用担心。而当韦才金开口问她具体位置时，电话就断了，此后再也没有拨通过。

2

追查 学长反称“不认识”

失去小薇下落的韦才金一家连忙赶往女儿所就读的学校，向昆明警方报案，又辗转到湖南娄底，寻求当地公安的帮助。

寻人的关键，还是在于那个把小薇带去“打工”的男生身上。这个“已毕业的学长”，就是尹晶。

据小薇事后透露，这个尹晶不仅是她的学长，同时也是男友。正因为有了这层亲密的关系，小薇才没有任何怀疑地跟着尹晶去了外地。

韦才金通过小薇舍友和校方的查询，得到了尹晶的电话。电话拨通，可是那头的男子却表示：“不认识什么小薇。”

韦才金没有放弃，把电话打到了尹晶的家里。在确认是尹晶父母无误后，韦才金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尹晶很久没有回家了，他的父母压根不知道他在哪里，更不要说和谁在一起了。

很快暑假结束了，而小薇依然没有消息。按照学校老师的要求，家人帮小薇办理了休学手续，但仍保留学籍。

3

控制 寸步不离插翅难逃

单纯天真的小薇也没想到，本来答应好带她玩两天就回家的尹学长，竟然把她带到了福建一个不知名的小城。把她交给了几个陌生人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能见到。

陌生人没有为难小薇，只是把她带到一处有几个小房间的房子里，让小薇暂时住在这里，并“好心”提醒她给家人报个平安。初来乍到的小薇什么也不懂，就按照他人的说法，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之后她的手机就被收走了。

第二天，小薇被送去“听课”，小小的屋子里黑压压地蹲坐着几十号人。上课时，不能起身，不能如厕，不能休息。台上的“老师”不停地变换，但灌输的都是同一个理念。表面上看来，这是所谓“最先进”的赚钱方式，但专业学的就是财务管理的小薇一听就明白，根本就是不现实的“泡沫”。

到了这时，小薇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传闻中的“传销”组织，可为时已晚。住所的房门一直是紧闭的，还有专人看守。“逃”这个念头在小薇的脑海中一直没有断过，“一哭二闹三上吊基本都试过了，根本没有用。”

小薇说，和她同住一起的，也有广西的老乡，她曾想过和对方一起逃跑，可是对方劝她不要这么做，因为只会是白费力气，“之前有人也想逃跑，从楼上跳下去，结果摔死了。”

4

洗脑 不达目的不罢休

每天都会有人来和小薇“聊天”，让她打电话回家要钱，并希望小薇把家人和朋友也带到这来。

小薇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家境贫困的她哪里拿得出“组织”要的几千元钱？小薇坦承“没钱”，但“组织”里的人却并不死心，依旧每天和小薇聊天，吃饭的时候聊，睡觉的时候也聊。“不想听他们说的时候还在一直说，你心里越担心什么，他们就越说什么，他们能掌握你的思想。”涉世未深的小薇受不了这种“洗脑”式的精神折磨，于是答应向朋友借钱。

“组织”提供了可以显示假的手机号码归属地的手机，让小薇给朋友们打电话，按照上头交代好的说辞，小薇说自己正在外地打工，急需用钱，陆陆续续从朋友们那里借来了三千多元钱。

钱虽然交给了组织，可上头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依旧让她每天上课，课程时长从2小时到5小时不等。和小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有差不多二十人，其中男的有十多人，女的有三四人。每次上课时，小薇和其他人就会被分批送往教室，一路上都有专人护送。每次出门，都会有人一左一右地架住小薇的胳膊，想逃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5

经历 白饭青菜睡地板

被困期间，也会碰上警察来下户调查。每到这时，上头总会迅速地将小薇等“学员”转移到楼上或楼下，总能“幸运”地躲过警察。有时当地查得严了，他们就分批坐车到另一个城市。一年来，小薇辗转去了好几个城市，却极少能知道自己的坐标到底在哪里。

除了上课，小薇的另外一项任务，就是陪新来的人员聊天。“每次有新人进来的时候，他们都会事先把房间里的毛巾收走，装作好像没什么人住在这的样子。我就主要负责和新人聊天。”小薇说，“组织”要求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新人感觉留下来可以过得很好。“等过了几天，新人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就把毛巾又都放出来了。”

事实上，小薇过得并不好。每天只有白饭可吃，饭上可怜巴巴地铺上几片青菜几滴油，经常吃不饱。因为出来得急，小薇根本没带随身衣物，天冷的时候，有人扔给她几件外面捡回来的衣服让她穿上。不论春夏秋冬，小薇都只能睡在冰冷的地板上。

在这样的环境里，小薇十分怀念她的校园生活，本来还有一年自己就可以毕业了，可如今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小房间里，每每想到这里，她总忍不住要哭。恶劣的生活环境加上极大的心理压力，在一个寒冷的冬日，小薇发起了高烧。

6

归来

身患重病终得回乡

烧了几天几夜，没有人给她送来一颗药，只是给她多加了一床被子。靠着自己的求生意志，小薇熬了过来。可从那以后，她的眼睛渐渐变得模糊，耳朵也不怎么听得清，路也走不稳了。

即使如此，“组织”还是不肯放她离开，而是每天安排人背着她上下课。最后，小薇的病情发展到生活无法自理，一吃就吐，“就像个废人一样，对他们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他们终于肯放我回家了。”盼了快一年，小薇终于坐上了回家的汽车。

6月6日这天，母亲覃美荣接到小薇打来的电话时，几乎不敢相信女儿在失踪了一年之后，竟然回来了。等她火速赶到汽车站见到女儿时，当即瘫软泣不成声。小薇是用双手爬着出来的，几乎不成人样。

当天，覃美荣就把小薇送到了柳州市工人医院。一周后，医生诊断，小薇患上了视神经脊髓炎。由于那场发烧没有得到有效治疗，小薇的免疫系统遭到了破坏，诱发了疾病。

主治医生表示，目前只能靠药物暂时恢复小薇丧失的部分功能，未来小薇不能再生病，否则一场小小的感冒就能让病情复发，而且会一次比一次严重，甚至可能失明失聪甚至瘫痪。

不过，覃美荣表示，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把女儿治好。为了给小薇治病，覃美荣四处举债，却还是杯水车薪。小薇虽然很希望能再回学校继续学业，但如今的境地让她不敢奢望太多。高昂的医药费之外还要学费，不是这个贫困的农村家庭能够承受的。她打算身体好一点了就去试试找份工作，帮忙分担家里的压力。学业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考虑了。

毕竟，能平安归来，已是万幸。

（文中主人公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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