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隆的武功

（资料图片）

本期主笔：黎耘

黎耘：广西作家协会会员，广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原柳州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鹿寨县文联主席。迄今已发表文艺作品300余万字；著有散文诗集《素洁的情笺》、小说故事集《包袱里的感动》、戏剧曲艺集《子规声声》。

1

16岁那年，狗牯仔阿隆参加斗殴，一把牛角刀戳进老边的肚子，然后逃出村子，一去两年多。若不是到郑州打工的堂哥偶然在街头遇到他，说了家里的情况，他至今还不敢回村。这不，当村里人快忘记他的时候，他这才晃着秃脑壳，提了根5尺长的油漆铁棍，回来了。

阿爸阿妈说，老边没死，那一刀没戳中要害，家里卖了一头牛，赔了医药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才把事情摆平。阿隆听了，心里还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老边如今虽然也离开了村子，和从前那帮狐朋狗友在外面鬼混，说不定哪天窜回村里，记恨前仇，也捅他一刀呢！所以，那铁棍总不离身。阿爸阿妈觉得这不是个办法，就劝他到城里打工——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就这样，阿隆和村里的几个后生仔来到柳州，在一家建筑工地做“马武工”。

2

“阿隆，前两年你到哪里去了？”

有一次，弟兄们问阿隆，阿隆狡黠地笑了笑，说是在少林寺学武功，学的是“铁砂掌八卦棍法”。大伙闹哄哄地要他露一手开开眼界，阿隆却抱着那黝黑的铁棍，摇着头说，师傅交代，习武之人不显山露水才是最高境界。众人还是起哄，他只好打着拱手说：“那我就亮一招献丑了。”只见他摆了个骑马蹲裆式，将铁棍舞得风车般呼呼旋转，然后收式运气，扬起右掌，“嗨”的一声大喝，将铁棍头齐崭崭劈下一小段。大伙惊得差点爆出眼球，随后爆出阵阵喝彩声。

这一幕，恰巧给路过工地的老板看到了。最近，工地连连失窃，他见阿隆有这般神功，就让他在工地上当保安，负责夜间巡查，防止小偷们盗窃钢筋、电缆、机械部件。

自此，阿隆更是棍不离身，成了夜游神。有两回，他的铁棍还真把几个小蟊贼吓软了腿，乖乖地当了俘虏！

3

这天夜里，月色朦胧，喧闹了一天的工地一片寂静。阿隆巡查了好几圈，没发现异常，就靠着卷扬机歇一会。突然，从卷扬机背面的暗处窜出个黑影，把他吓了一跳，握着铁棍喝道：“什么人？”来人也不避让，一束手电光射到他的脸上，冷冷笑道：“听手下人说，这里来了个叫阿隆的保安，会少林功夫，想不到真是你啊！”

天哪！真应了“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老话。站在面前的人，竟然是老边！

老边其实不老，和阿隆同岁。早两天阿隆才打听到，老边是什么“飞鼠帮”偷盗团伙的头头，不时窜回柳州。他一定没忘记当年的一刀之仇，特意来打探虚实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阿隆反倒镇定起来，把铁棍搂在胸前，对老边说：“对不起啊边哥，只怪我当初年轻气盛，伤了你。要如何了断，全都依你。”老边气呼呼地说：“以血还血，天经地义。”阿隆一咬牙关，刷地扯开大襟，露出胸脯的肉疙瘩，把老边吓得退了两步，他以为阿隆要亮出少林武功呢，也赶紧亮出跳刀。其实，阿隆不想恶斗，他厌恶以前那种打打杀杀的生活，冤家宜解不宜结啊！他说：“边哥，要打要罚随你的便，我若是还手，是狗娘养的！”老边稍一犹疑，刺向阿隆腰肋的跳刀随手一抖，竟戳在阿隆的屁股边。阿隆忍住疼痛，纹丝不动，任血汩汩流出。老边还不解恨，还要扑上前来。这不是欺人太甚吗？阿隆搂紧铁棍，突然发力：“呀！呀！呀！——”像长坂坡桥头的张飞，把老边镇住了。不远处的工棚里，一群工友闻声涌出，老边赶紧撩开双腿飞跑。这时，阿隆才龇牙咧嘴，歪歪扭扭地蔫坐在地上。

大伙急忙把阿隆抬进工棚。他长嘘了一口气，挤出一丝淡淡的笑，说：“不碍事，不碍事，一个扒手仔，想偷卷扬机的部件。只怪我怕闹出人命，不想下重手伤他，反被他戳了一刀。”

4

老板听说阿隆为保护工地的财产受了伤，十分感激，除报销医药费外，还发给他500块钱奖金。一时间，阿隆成了工地上的“名人”。

一晃又过了半个月。正当梅雨季节，按惯例，正是小偷们趁雨天偷盗最活跃的时期。阿隆的伤已经痊愈，他在工地巡查得更勤谨了。

这天半夜时分，工地北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喊杀声，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一群黑影向工地跑来。先跑到工地的是老边和他的“飞鼠帮”弟兄，另一拨拿刀舞棒的人在后头猛追。原来，是两个盗窃团伙为争夺地盘，打了起来。老边一伙势单力薄，败下阵来，情急之中窜到了这里。

阿隆让过老边和他的弟兄，握着铁棍，扎起马步，大喝一声：“哪个敢无法无天！”追来的一伙人被他的气势镇住了，为首的胖子不甘示弱，骂道：“狗杂种！给老子靠一边凉快去！”阿隆冷笑一声，说：“吔！癞蛤蟆咳嗽——口气蛮大的啵！你们聚众斗殴，我岂能袖手旁观？”胖子一挥手中的匕首，下令：“放他的血！上！”阿隆又是一声大喝：“有不怕死的，看老子的少林功夫！”接着，扬起右巴掌，朝左手握着的铁棍连劈三下，那手掌如利刀一般，将铁棍齐刷刷砍下三节，把刀疤脸和他的手下吓得屁滚尿流，拿水缸做胆也不敢上前来了。刀疤脸连连后退，自己先脚板底抹油——溜了。

老边一伙见阿隆“孤胆斩棍退追兵”，让他的“飞鼠帮”绝处逢生，倒头便拜。老边说：“兄弟咧，只怪我那天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大量，不记前仇，是条响当当的好汉，我老边服了！如果你不嫌弃，就做我们‘飞鼠帮\’的老大，我们跟你学少林武功，跟着你干！”

阿隆见老边想拉他入伙，忍不住哈哈大笑：“学少林功夫，为的是强身健体，匡扶正义，铲除邪恶，不是用来拉帮结派走黑道的。我奉劝大伙一句，往后，再走黑道，莫怪我手中的铁棍不认弟兄！”

老边和他的手下“嗯嗯啊啊”答应着，转身走了。

阿隆摸摸怦怦直跳的胸口，坐在地上透着大气。他捡起砍落的几节铁棒，又露出了一脸狡黠的笑来——那铁棒的断口处，粘着薄薄的万能胶！他哪有什么“铁掌八卦棍法”武功啊！这是一根被他锯断，然后用万能胶水粘合的铁棍！自从那年参加斗殴，伤了老边，逃离村子，他流落到北边的几个城市鬼混，在那里又跟人争斗打架，被公安抓住。他谎称自己打小是个孤儿，不晓得家在何方。后来，他被送到少管所教养，在那里总算明白了事理，闲空时，还跟一个室友学了几招花拳绣腿的皮毛功夫。回村以后，他怕老边寻仇，谎称在少林寺学了一身过硬的武功，其实，他手中的铁棍，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样子罢了！想不到，真作假时假亦真，倒显出了一番“功夫”，镇住了这两帮蟊贼。

回到工棚，阿隆从装衣物的箱子里摸出一支万能胶水，来到无人的路灯下，又粘起了他的铁棍。回想起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他还真的有点后怕，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虚汗——这“秘密武器”，这“少林武功”，蒙得过初一，蒙不过十五呀！看来，一个人除了要走正道，还得趁年轻的时候好好学一学真功夫才是……

情感箴言：用微笑稀释痛苦，用泪水表达幸福。——黎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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