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情如梦

易星 绘

讲述人：波涛（化名） 35岁 男 柳州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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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整理：今报记者洪静

在爱情世界里，无非就是一场场悲喜剧。“我对你，只是一场相遇；而你对我，却是一场爱情。”这肯定是悲剧。

1

爱别离

在五角星一家咖啡店，他坐在我面前。

他要了一杯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他说他特别喜欢那种纯纯的苦味。我要一杯白开水，我告诉他，白开水能喝出很多种味道来。他不解，我笑：全凭想象。

人生就是这样，只有在一片空白的时候，才能想象出五彩缤纷。

他称顿悟。

时光倒流，今年春节前夕，他正忙着置办年货，沉浸在节日将临的放松和喜悦中，一日，刚从超市大采购完毕，正准备开车回来，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涛，你还好吗？多年不见，是否有过半点牵挂？

他突然怔住，那声音太熟悉了，一股热血直往上涌：你在哪里？回来了吗？

“是的，我回来了，刚到父母家。”对方回答。

他沉默，电话那头连声问：喂，你在吗？

直到他听到一阵盲音，他才收起手机。开车回家的路上，思绪纷飞，五味杂陈。

她走了十年，漂洋过海，一直音讯全无。他留在这个城市，曾经眼巴巴地望，心急急地盼，熬过多少不眠之夜，多少相思无处寄，多少心痛无处说。

他们曾经相恋了七年，他把她当作人生的最后港湾，希望停泊。

可是，在他们准备结婚的时候，她远在美国的姨妈，给她打来一个电话，那个电话打散了他们的七年之恋，也打破了他的爱情梦想。

她找到他：姨妈让我去美国发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凝望着她那双明亮而充满渴望的双眸，已经猜中了她的心事，她其实已经有了决定。

七年，他太了解她，能读懂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那时，她心里一定很难过，放不下他，她也深深地爱着他。爱是成全，他的想法很简单，让她去美国玩两年，当她腻了，肯定会回来，因为这里有她的父母，有她的爱人，还有她未来的家。

他拥抱着她，笑着说：你是风筝，我愿意让你自由地飞翔，但我会轻轻地拉住那根线，你不能飞过我的手心。

她伏在他怀里哭了，哭得悲悲切切，像生离死别一般。

他以为她舍不得离开，舍不得他，经过多年的推敲才明白，那哭，其实是一种放弃，只有生离才会让一个人哭得那样悲恸。

原本她父母就不是特别喜欢他，他出身普通，家里既不是土豪，也非显贵，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条件太好，应该更有出息。当时女儿硬要和他在一起，父母也只好将就了。

美国姨妈没有儿女，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考大学时，姨妈强烈要求她念外语专业，但她选择了中文，这让姨妈很生气，几年不理她。

毕业后，她在柳州一所中学做老师，工作不如人意。

人生有两根拐杖，一是爱情，一是事业，当事业不如意时，意味着那根拐杖用得不爽，需要重新修理。姨妈知道后，想帮助她在美国找到一片新天地。

他记得，那天送她去上海乘飞机时，检票口，她一步三回头，难舍难分。他泪眼朦胧，眼睁睁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2

苦相思

他开始漫长的等待。

她说过，她会回来，他相信她。

那时，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爱她，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她离开后，整个世界变得空空荡荡的，而她却又无处不在，公园、江边、街道、商店、房间……处处都有她的影子，有她甜美的笑脸。他每天都会一遍遍地翻看她的照片，读她写给他的日志，他沉醉了，又清醒了，他流泪了。

你在的时候，你是一切；你不在的时候，一切是你。

她去美国后，初时也经常给他打电话，其情绵绵，其思悠悠，久久不愿挂断。他们一个在这头相思，一个在那头相思，相思把他们折磨得生不如死。

后来，她的电话越来越少，他曾经办理一个国际长话卡，想联系她，可拨通电话时，总是一串英语录音，意思是让他留言。

他留下许多话语，偶尔她会回复，称她太忙，要学习英语，还要帮姨妈打理生意，每天忙得四脚朝天。

大概两年过去，她再也没有来过电话，而他拨打的那个电话已经不存在。

他开始胡思乱想，她怎么了？累病了，还是另有新欢?

父母见他整天失魂落魄的样子，非常心痛，劝慰他，如果她是他的，她去了多远都会回到他身边；如果不是他的，天天在眼前也会消失……

他也算一个情痴达人，一直等她。那时，他忽略了一个又一个美女，独守着一棵树。

5年后，他从她的朋友圈得知，她嫁人了，男人是个美籍华人，富二代。她给朋友分享了她的婚纱照，高雅、浪漫、美轮美奂。当他看到那些照片时，他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喝酒，醉了，哭了；再喝，再醉，再哭。他在酒精里寻找安慰和发泄，在酒精里把爱情埋葬。

几乎所有的悲剧爱情都一个套路：开始很美，过程很累，结局很悲，清醒很难。

父母曾经花光积蓄为他们买了一套婚房，里面装修很漂亮，全是按照她喜欢的风格装修。他决定卖掉那套房子，希望卖掉所有的记忆。

房子卖掉了，记忆却顽强地留在脑海。

某日，他心血来潮买了记者一本书，想从中找到“处方”疗伤，他发现了一句话：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爱情。

那时，刚好有个美女对他一见钟情，经常关心他，曾经多次陪他喝酒，陪他醉，他有一种暖暖的感动。

一天晚上，他向那个美女发出邀请：我们约会！

美女爽快地答应了，并问他：我要化妆吗？

“不用，我喜欢你的素颜。”说完那句话，他突然感觉很放松，好像卸下重负。

美女比他小6岁，正当年华，单纯，善解人意。

他们交往了半年，感觉很快乐，他向她求婚：嫁给我吧！虽然我无法承诺一辈子对你好，可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会把最好的全部给你！

那一刻，他的脑海闪过她的影子，但很快消失。

美女热泪盈眶，扑进了他的怀抱。他紧紧地拥抱住她，给了她回肠荡气的一吻。

3

悲重逢

人在失恋时，往往认为以后再也不会有爱了。事实上，只要你清空内存，打开心门，很快有人走进来。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妻很好，温柔、大方又可爱，跟她在一起，他觉得很放松。很快，妻有了身孕，他整个身心都投入家庭中。记忆里那个她，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偶尔想起，仿佛一场梦。

随着女儿呱呱落地，那个家充满了更多温馨和快乐……

匆匆，十年过去，没想到还会接到她的电话，记忆又把他拉回旧时光，往事星星点点，聚集心灵角落。

他有一种冲动，想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想听听她亲口告诉自己，当年为什么要对他那样残酷。

越想，执念越强烈，两天后，他忍不住拨通了她的电话。

她似乎有些激动：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你打来了，终于打来了！

他说：我们出来坐坐吧。

他告诉妻，她回来了，想见见，只是见见。

妻点点头：是该见见，这么多年了。

妻为他挑选了一套衣服，帮他吹了一个最酷的发型，还在他身上喷洒了一些香水。

他轻轻地搂着妻，开玩笑说：你不怕我鸳梦重温？

妻调皮地笑：我有打狗棍。

他大笑着出了门。在约定的咖啡厅，她已经端坐那里。他从容地走了过去：你好！终于见面了！

她也落落大方地为他倒咖啡。

他细细打量，她变胖了，一身富贵逼人，手上脖子上全是钻石白金，晃得他眼花缭乱。

先前准备好满肚子的话语，突然没了开口的欲望。

她也是欲说还休，气氛有点尴尬。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他打破沉默。

“不好也不坏。”她啜饮着咖啡，“感觉生活中总是少了一些东西。”

他再次陷入沉默，心想：人心不足，欲望不止，得陇望蜀……他心中冒出一连串贬义词，曾经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消失。他甚至后悔见面，先前那一丝重温旧梦的念头，见了面简直就是破坏旧梦。

在他充满失望时，她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今生我负了你！”一语未了，泪已涌出。

她一边拭泪，一边说起她在美国的经历：起初姨妈还给她自由，后来从经济上制裁，控制她与他联系，逼她与富二代成婚。她也曾反抗，可在异国他乡，她无能为力……

他有些动容，可一切都已成为往事，逝水不返。他安慰她，生命里有很多定数，在未曾预料的时候就已摆好了局。也许我们今生缘浅，那就各自走好各自的路吧！

“我已离婚！”她突然冒出一句。

他有过片刻怔忡，但想起家里的妻儿，很快恢复正常：我已结婚，有个可爱的孩子。

她呆呆地望着他，说出三个字：我理解。

两个小时后，他的手机响了，接听，是孩子天籁般的声音：爸爸，我快要睡觉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听你给我讲故事。

“乖，爸爸很快就回家了，你先睡吧，故事明天再讲。”他对她表示歉意，问她孩子多大了。

她摇摇头，说没有孩子，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你回家吧！”几分钟后，她说。

“嗯，你也回去吧，早点休息，有时间我们再聚。”他叫服务员买单，她制止他：我想单独坐坐。他还想陪她，可她坚定地让他回家。

走出咖啡馆，他百感交集，手执时光，漫步岁月，花还是花，花已不是花，今日的花也不是昨天的花。人生如戏，轰轰烈烈一场，轻轻巧巧又一场。

只要生命不休，这一幕幕戏就不会落幕，不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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