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文竹 □蒋筱华

用积攒下来的一百元稿费买了一张生平第一次专属于我的书桌，终于结束了在床沿放一块写字板写东西的历史。

虽然我买的仅是五合板制作的最简单的书桌，且还得挤在我的床边，但这毕竟是一种进步。我考虑是否要在桌上摆放一个盆景以养眼，就邀好友去了一趟花鸟市场。

花鸟市场制作好的盆景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好友也算得上是个有品位的女子，为我推荐了好几个我都摇摇头，只觉得不是自己心仪的。

正当好友泄气我也疲乏之时，眼前一亮，我捧起一个在旁人看来极不起眼的盆景。这，就是我想要的。

小小的粉绿色的花盆，种着一株瘦伶伶的文竹，盆中还立起一块片石为假山，铺着青苔做草地。一个极简单的盆景。

花盆摆在书桌的一角，与父亲留下的笔筒为伴，平添了几分雅致。当我写文章看书困倦时，总爱给文竹松松土喷喷水，聊以放松。

一日，忽然发现我的文竹耷拉着枝叶，无精打采，叶边还有些枯黄。许是缺少阳光吧？我赶紧把它端到阳台上，让暖暖的阳光沐浴着它。还好，在阳光照耀下，文竹渐渐舒展开了它的枝叶。

接到朋友的电话，我急急忙忙赶去聚会，来不及把文竹端回来就出了门。在外面呆的那几个小时，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大雨，它就像我把未懂事的孩子扔在家一样牵肠挂肚。那么小的花盆，大风一刮难免就飞走了。

晚上回到家，我打开大门就径直冲向阳台。不出所料，小花盆摔得七零八碎，那株文竹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颤抖。都怪自己把它丢在外面，我的心都碎了。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花盆，只得把文竹栽种在一个笨重的大花盆里。

换了花盆，自然是不能再把文竹摆在书桌上，它从此就待在阳台，与朱顶红、滴水观音等几盆绿叶植物相伴。

不知不觉，换了环境的文竹，一改往日的柔弱，在大花盆里焕发了蓬蓬生机。本来仅有巴掌宽三寸高的它，一下子蹿到齐我的胸口这么高，把朱顶红和滴水观音都给遮盖住了。为防止倒伏，我找来一根竹竿插在花盆里给它做支撑。

春天到了，在阳台占据了很大地盘的文竹绿意渐浓，茂盛的枝叶间还冒出了米粒似的白点。我还在纳闷文竹长了什么东西，那些白点却在一个清晨慢慢地舒展开来，开成了一朵朵乳白色的小花。

这些花没有香味，也不漂亮，只是沉默地点缀着叶片的绿，星星点点。有风的时候，它也会慢慢地摇曳，就像在对我说悄悄话。孩子不在家，它成了我那一段时间精神上最好的慰藉。我经常捧一本书或织着毛线活，坐在开满白色小花的文竹旁边，一坐就是大半天。

我在想，换了花盆的文竹从瘦弱长成了强壮，得益于盆里的土壤和室外的阳光雨露。我也应该多走出去多接触外面的世界，写作的面才会不断拓宽。对自己的身心也会起到积极的作用。过去我最怕去菜市，总感觉那里又脏又臭，特别是走到卖肉的摊子，一闻到那股味就会恶心作呕。但现在我意识到那里才是最生活的地方。

于是，我学着经常去逛逛菜市，跟补衣服擦皮鞋修雨伞卖水果卖小菜的小商小贩们聊聊天说说家常，他们成了我的朋友，也成了我笔下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这些文章刊登出来，得到了同事和朋友们的好评。柳州晚报的小韦记者在采访我之后，在她的文章中说我：“笔下写生活。”能得到大家的认可，我很欣慰。

因事我得离开家一段时间，阳台种的花花草草只能放弃，唯有那盆文竹实在是放不下。托人上门来浇水不现实，我家住在六楼谁都怕爬上来，最后只能把它寄养在一个同事家。离开的日子里，文竹成了我对家的牵挂。

半年之后我回来了。同事告诉我，文竹到了她家就日渐枯黄，喷水施肥都无济于事，最后变成了一堆干草。

我好心痛。不知道文竹是不是生气我弃它而去，最终放弃了自己。

好怀念我的开满了白色小花的那株文竹！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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