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只见不平不忿 不知身旁有情有义 倾听一个陌生女人的诉说

梅错 绘

今报记者巴方

周末上午，在市中心一处安静的咖啡厅里，如期见到了在微信上预约的女子——快乐姐。

快乐姐其实并不快乐。

从她的面容和体态来看，满是沉重和不快。她的内心积攒着一堆痛苦和委屈，不知找谁倾诉。经朋友推荐，找到了巴姐姐。

1

未语先垂泪

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快乐姐便哽咽了。

快乐姐的老家在贵州，父亲是铁路职工。在她七八岁的时候，便跟着母亲一起来到了柳州和父亲团聚。她家里有两个哥哥，父亲上班，母亲操持家务。一家五口整整齐齐，日子虽不宽裕，但也衣食无忧。

大哥长大后进了铁路部门工作，没几年便成了家，还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在二哥成年刚步入社会时，不知怎么竟染上了毒瘾，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2006年，母亲毫无预兆地倒下，与世长辞。过了3年，家人还没从母亲逝世的悲痛中走出来，岂料，向来硬朗的大哥也突发疾病，病情凶险。苦苦支撑了半个月，大哥还是撒手人寰。

到了2012年，二哥因为吸毒搞垮了身子，患上严重的肺结核，死在了家中。当时，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人，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儿子咽下最后一口气。

快乐姐得到消息后急忙冲回家中，看到了二哥倒在地上，年迈的父亲半跪着，用手托着他的头。

父亲眼里没有一滴眼泪，看到她时只是说："快点！快点！”

快乐姐还来不及哭，于是急忙找了一块木板，和父亲一起把二哥搬到木板上，稍作安顿，就跑出去买香烛和纸钱。

她老公赶到后，给二哥擦洗身子、换衣服、张罗到殡仪馆的事宜。但大嫂和她的侄女，没有来帮过一把手。

可怜了老父亲，才送走老伴，又接连送走两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如此。

2

自己的“尽心”与亲友的“不问”

随着两个哥哥的离世，这个家里，父亲就只剩下快乐姐和侄女两个人。可照顾老人的事，却只有快乐姐一人承担，侄女的表现让人很是心寒。

侄女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在她离开家后，爷爷依旧很疼爱她，只要她回来看爷爷，总能有零用钱花。就在她上大学的那会，爷爷每个月都会给她600块钱。

但让爷爷难受的是，在侄女出嫁时，是从出租房出门，而没从娘家这边出。“三朝回门”，按习俗婚后是要回娘家的，但她只去看了她的亲妈，却没来看爷爷一眼。

实际上那几天，爷爷天天依门盼望，就想知道宝贝孙女嫁过去后生活得好不好。

快乐姐看着父亲失落的神情，心里难受极了。忍不住打电话给侄女，把她教训了一顿。

侄女婚后，也在柳州生活。每年她只在春节和中秋节才回来看爷爷，而且每次都是蜻蜓点水，很快就走。

侄女并不知道爷爷有多想她，有时想她还出现了幻觉。一会觉得孙女来了电话，一会觉得孙女进了家门。找不见孙女人，就会冲女儿女婿发脾气。

每每这种时候，快乐姐的内心都很气愤，对于侄女的薄情寡义充满了愤怒。

从二哥在世到父亲一人，一直都是快乐姐照顾家里的生活起居。大嫂和侄女对这个家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快乐姐忙完生计就带着老公和孩子，天天回娘家打扫做饭洗衣。

去年，83岁的父亲突发脑溢血，也走了。

当年同来柳州的一家五口，如今只剩快乐姐一人。

无人处思量过往，她泪珠儿就会止不住。

3

看不到身边的情义无价

剩下的亲人原本就少，偶尔见面还会相互指责。快乐姐每每想起自己为这个家的付出与牺牲，再看看大嫂和侄女寒心的表现，外加亲人们接连离开。内心的气愤、委屈和痛苦以及说不清的感受，全部交织在一起，长久地折磨着她，让她从来都感受不到一点快乐。

从她的诉说中，巴姐姐留意到，她一直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都在和不公的命运抗争，生活充满孤独和寂寞，内心痛苦又伤心。

但她却从没意识到，至始至终，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个人，一直默默地陪伴着她。那个人，便是她的丈夫。

“帮我护理我哥和父亲，给他们擦身洗澡换衣服等等，这些活都是他做。可是，他是个没本事的人，又挣不了什么钱。”起初她有点不以为然地说。

“那么你回头想想，这些年，如果没有他，而是你独自面对这些事。你自己能否撑下去？当你把从别人那受的气都发泄到他头上时，当你把家里所有的苦活烂事都丢给他时，他是不是可以选择不干？或是选择离开？”

快乐姐有些意外，愣了一会儿，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她渐渐回想起，这个无父无母和她一同在地摊上打拼事业的男人。跟她在一起后，便把她的父母当作自己的父母。不管风里雨里，总是陪在她身边，从未稍离。在二哥病重时，非但没嫌弃也不害怕传染，还一直悉心照顾着他，毫无怨言。

父亲小脑萎缩，大小便无法自理，只能穿着纸尿裤。他大便后经常会把屎抓出来乱甩，弄得满墙都是，整个屋子臭气熏天。那时是他，让快乐姐躲开。自己把老人抱进厕所清洗，给他换上干净的纸尿裤。再独自把墙上和地上的粪便一一清理干净。

在他们吃饭的时候，父亲常常痰涎流出，其他人看了都恶心欲吐，但只有他总是动作迅速地抽上一沓纸巾，马上接住痰涎。再用清水替他漱口。

“我心里难受的时候，每次都是靠骂他泄愤，但他从来不计较。”随着回忆，快乐姐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他对我父亲，比对我还好。我们平时吃水果，他都会先把水果切成薄片，再放进父亲嘴里。其他的食物也是如此，都是一样一样地给他试吃，看他喜欢哪种？”

“父亲后来脑子越发糊涂了，每次乱发脾气的时候，都赶他走。他只是退到一边不作声。半晌，等父亲忘记了这事后，便又去给他倒水喝，喂他吃东西。这简直比亲儿子都做得好。”

……

一件件事细数下来，快乐姐发现。原来，她所要追求的美好情感，就在她身边，但她竟浑然不知，习以为常。只想到命运带给了她太多的考验和苦难，却没意识到，在自己手中一直都握着一份难能可贵的幸福。

那些差点将她压垮的痛苦，只是自己钻了牛角尖没想开。其实不管大嫂也好侄女也罢，她们虽没按自己的意愿做。可谁又知道，她们心底又背负着怎样的负担呢？

退一步海阔天空。

帮她整理完思路，快乐姐内心仿佛有什么东西“啵”的一声，裂开了。

在快乐姐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我心里好像有阳光照进来了！”过去只看得见失去的她，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拥有。

老话说得好，人生不如意事，常有八九。生活中遭遇不如意的机率太高，如果我们的眼睛只盯着那“八九”。那么，很容易就会被各种失望，痛苦以及失落打击得体无完肤，光是活着，都会觉得万分艰难。所以，我们需要学会好好享受那珍贵的“一二”，细细体味。将它放大，让它发光，才能对抗更多的“不如意”。

一支小小的火把，也能照亮庞大的黑暗，帮助我们找到前行的道路。

我们无法左右他人的行为，但我们能够调整自己的心态。放下无谓的争执和分歧，珍惜当下拥有的幸福。真心希望从此以后快乐姐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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