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上一辈的恩怨毁了这一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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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柳州市柳北区富康社区经验丰富的调解员陈卫明来说，她调解过的案子无数，遇过各种难缠的人，可是从来没有哪个案子像眼下这一件这样，让她烧脑费神，却感觉出拳打在棉花上，而且久久无法理清楚头绪。尽管她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可这件事她很想断清楚，毕竟，里面牵扯着一个无辜的孩子。

离婚案引出的探视纠纷

事情要从头说起。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人物都用化名，部分事实已经过处理。

相貌堂堂斯文儒雅的阿普，经人介绍，认识了看上去知书达理的小莉。两人早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纪，相处短短半年后，便走进了婚姻殿堂。因为对彼此缺乏足够的了解，婚后没多久，两人就开始小吵不断、矛盾不停，但因为女方怀孕，两人的婚姻关系还是维持到了孩子两三岁。

感情破裂的两人没有经过太多挣扎，就离了婚。因为女方当时无力抚养小孩，所以孩子就留给了男方，女方支付一定数额的抚养费。数年后，女方生活条件改善，向法院提出变更监护权，孩子此刻早已懂事。法官根据孩子的意愿，将监护权判给了母亲。

令阿普没想到的是，尽管同住一座城市，小孩也只不过换了一个住处，可他这个做父亲的，连同他爸妈，从此和孩子隔成了咫尺天涯，想要见孩子一面，几乎都要演变成一场“事故”，还不一定能见到，内心的痛苦无以言表。

每次，阿普都会提前给小莉打电话，告知他何时会过去探视小孩。小莉并不明确拒绝，但是会以孩子补课、上兴趣班等各种理由推脱，让他无法见到。他只好去学校门口等候，也想跟老师打听一下孩子的学习情况，但是小莉告诉学校不能让“外人”接触自己的孩子，以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于是，学校在阿普面前同样竖起了一道“隐形防线”，他只能失望而归。

带大孩子的爷爷奶奶，对孙子的思念日益深重，实在忍不了，就和阿普一道来到小莉家“求见”。因小莉说孩子不在家、去上兴趣班等，爷爷和父亲就买上面包饮料，坐在楼梯口等。

孩子没等来，警察倒来了。原来小莉报警称“被人骚扰”。

警察到场发现事情并非如此，但是了解内情后也会好心劝解，让小莉放孩子出来见见父亲和爷爷，但是在这样的场合里，相见效果可想而知。

阿普说，孩子离开自己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总共只见过孩子大概五次；而每次，都伴随着警察的出场。

说多都是泪。

孩子不愿跟父亲

陈卫明亲眼见过阿普啃着馒头，从早上到傍晚蹲守在小莉家楼下，只为看一眼孩子的情景。“造孽啊，那么热的天，他身上几乎都汗湿透了，还是等在那里，安安静静坐着。”

看不下去的陈卫明使尽浑身解数进行调解，可成效不大。

小莉表示，不是自己不给他们父子相见，而是孩子本身不愿见父亲，她也不能强迫孩子。

陈卫明带着阿普亲自登门，当场验证。结果发现，孩子沉默寡言，对于历经千难万难才出现在面前的父亲并没有多少关注，反而一直缩在房间不出来。

“你劝一下小孩，去和爸爸聚聚呗。”陈卫明提议。

“宝贝，你去吧，要是爸爸唠叨，你就忍一忍，反正很快就可以回来了，好吗？”小莉说完，没见孩子点头，回头和陈卫明说：“呐，你也见了，我说了，孩子不听，不爱跟他，我有什么办法？”

陈卫明愕然，她亲自去劝说，小家伙只有沉默，头也不抬。

阿普再次失望而归。

他并不否认孩子和自己不亲，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能是因为孩子从小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对他的要求比较高，从来不会惯着。比方他要买个玩具，我会说现在你长大了，再玩玩具就不对了，咱应该去买书才对。”孩子想喝杯奶茶，他也会拒绝，因为他觉得一来太贵，二来不够健康，“小孩嘛，就得从小让他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严父慈母很正常，那小孩当然愿意跟妈妈了”。

调解陷入僵局

每次探视都无法正常与孩子相见，原本就不够亲近的父子越来越隔膜，阿普担心长此以往，自己和父母会不会被孩子彻底遗忘。阿普痛苦而无奈。思来想去，他决定向外求助。

他所在社区针对此事做了调解，结果未能成功。阿普和小莉都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错误全在对方那里。

案子转到陈卫明手里，她和双方都见了面，并数次电话沟通，试图让双方明白，孩子是两个人的，即使父母离婚，任何一方都不能剥夺对方探视孩子的权利，而且也要努力给与孩子来自父母双方的爱，尽量减少离婚给孩子带来的影响。

小莉却提出，阿普本身问题多多，而且对孩子苛刻小气，给孩子留下很多不快，所以只要孩子父亲少出现，不要打扰，孩子就会过得更好。

调解迟迟难以取得进展。

陈卫明在多次的调解中留意到，那个处在焦点位置的孩子，对这一切漠不关心，毫无儿童的朝气。甚至，她了解到，这个孩子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心理问题，甚至有自杀的念头表露。为了这个孩子，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这个已经破碎的家庭。

可就在她努力的时候，孩子的妈妈在不停地控诉前夫的种种不堪，而孩子爸爸则有意无意在爆前妻的黑料。他们都想得到孩子，但是他们都忘了关注孩子想要得到什么。

陈卫明仍在苦苦追寻。

【巴姐点评】

这是一个复杂而沉重的故事，一地鸡毛，一场狗血，没有一个赢家，双方都是施害者，同时也是受害者。最无辜的，是那个孩子。

阿普怎么失去婚姻的，我们暂不讨论。但是巴姐在了解整个事件的过程中，却渐渐发现他是怎么失去孩子的，怎么失去了孩子的心的。

本来，是他将孩子从两三岁起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就算有父母帮忙，其中的辛苦也是难以言表。孩子从懵懂无知到初识人事，都是阿普陪在他身边，是阿普给他启蒙，在他最弱小的时候，是阿普给了他庇护。按理说，在这样的背景下，阿普和孩子之间应该建立最深厚的感情，非常牢固稳定，轻易不可能被外力打破。

可是，孩子上学后，前妻只是一个变更请求，轻而易举就拿走了孩子的监护权。一切只源于法官让孩子选择的时候，孩子亲口说：愿意跟着妈妈。阿普和孩子之间的感情，原来如此脆弱。

为何？在巴姐看来，阿普大概工作上是优秀的，但是当爸爸只怕不及格。他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当成了和自己一样的成年人来从严要求。拒绝孩子买玩具一事就非常典型，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正是爱玩的时候，在书本和玩具之间，99%的孩子都会选择玩具，阿普不仅拒绝，还给孩子讲一堆大道理。道理孩子不一定听懂，但是，爸爸不给买玩具他一定会牢牢记住，这可是让孩子伤心的一件事。喝奶茶也是。确实，对小朋友来说，喝太多奶茶是不好，可是偶尔为之，在孩子表现不错的时候，买一杯给他，又何尝不可？甜味的食品饮料都容易让人有幸福感，这是多么容易获得的幸福啊，你连这么低门槛的幸福都不给他，随时奉送给他的是空洞的道理，他干嘛要跟你在一起呢？当他看着别的小朋友喝奶茶吃冰激凌的时候，他小小的心里是只有羡慕，只有失落，久了就只剩下深深的失望，形成对父亲“这个人”的失望，根深蒂固，印在心里。

严父慈母的说法背后，是父母不同方式的爱。如果这份“严格”的爱带给孩子的，是只有失望，只有大道理，无论你的道理多么正确，孩子除了反感和排斥，不会有更多的收获。所以孩子在可以自主选择的时候，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母亲。

这个时候，如果母亲能够正确引导孩子，对父亲的严厉加以解释，那么父子的关系还有改善的机会。可惜，阿普和前妻之间已经爱意消散，恨意弥漫，前妻不可能帮他做这个工作。甚至，在调解人员在场的情况下，在动员孩子和爸爸出去的时候，说出“要是爸爸唠叨，你就忍一忍”这样的话，本身就是一种语言暗示——和爸爸在一起，就会遭遇他的唠叨，需要忍耐。那么，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为什么要选择让自己难受的“忍耐”呢？

最可怕的一点，是阿普夫妇离异后，毫不掩饰对对方的恨意，在孩子面前，都在控诉对方的种种恶劣不堪，而且母亲为了不让父亲探视，每次都要警察出动。在激烈的争吵中，双方将不堪的过往再次重提一遍，那么在孩子心目中，该怎么看自己的父母？

这里，姐姐只想请阿普和小莉能暂时放下双方的恩怨，先关注一下孩子。孩子的心理已经出现问题，等到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的时候，再后悔已来不及。

今报记者巴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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