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伏笔

每次走到十字路口，目光会不经意地投向那家花店。隔着漂亮的玻璃转门，那些鲜花，仿佛没有时令的概念，在隆冬里依然开的忘乎所以。那些缤纷的色彩，让每天匆忙行走在凛冽的寒风中赶着去上班的我，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有一种春天就蛰伏在那一扇门后的错觉。这时候我的脑海里，就会出现一片片绿毯子似的野草。草丛中开着繁星似的淡蓝色小花，在冰天雪地里，这花开得那样突兀、那样细致，你几乎分不清哪是草，哪是花。在万木萧瑟的冬天，这些火焰般的花朵，仿佛不是开在草丛里，而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刻意地缝在村庄仅有的一件绿罩衫上的蓝纽扣，紧紧扣着村庄内心的温暖。

看过台湾作家张晓风的一篇散文，题目叫《花之笔记》她称草开出的花为“草花”，因为草花的细碎，并把这种花比喻为“诗”。在我的意念里，我更愿意把草开出的花，当做一篇民间的语文课去聆听、去读。尤其是开在冬天原野上的“草花，”它不但有诗的灵性，还接壤着厚朴的地气。小时候母亲常说，冬天地气是热的。那时候，我就会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胸口。而一株紧贴着冬天的泥土的“草花”它的内心一定怀抱着一盆炭火，使我们回归的心灵从来都不会产生错觉。

在我家乡陇南，人们把这种春天和冬天都开花的草，叫做“抹布串”、有些地方还叫“冻不死”。小时候，放了学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书包提上草篮子，给羊去割草，当我和同伴提着满满一篮子羊爱吃的“抹布串”走进院子，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已做好了晚饭。洒满夕阳的村庄，弥漫着家家户户饭菜的香。记忆里这种“草花”的香味是最诱人的，因为它包含着村庄的味道、家园的味道、五谷的味道、母爱的味道、童年的味道。如今村庄的青壮劳动力都流向了城市，村庄只剩下留守的老人与孩子。当那些站在城市高高的脚手架上的农民工，每天都在疯长的城市添砖加瓦的间隙，是否会想起在家乡的原野上，还有一种叫“抹布串“抑或叫“冻不死”的“草花，”还像他们的父母与孩子一样，为远走他乡的游子守护着村庄的味道、家园的味道、五谷的味道、母爱的味道、童年的味道。

那天当我打开电视，看到春运已经开始了。当归来的游子看见那些蓝火焰般的“草花”，一定会听见春天的耳语。因为有一种草花是贴着泥土、接着地气的，冬天的“草花”是为来年的春天留下的，最浓墨重彩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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