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净尘垢送五穷

祁云

鼠年的春节充满着鼠味，一场新冠肺炎使得这个春节不同以往，旅游不兴，聚会不得，谈访不成，就只有安安静静地像鼠一样守洞过年，正好是个打扫卫生、洗衣除尘、收拾整理的好机会。记忆中的每年正月初五，母亲总是要洗一天，哪怕特别寒冷时，用大锅烧水，也得洗，这叫洗“五穷”。晚间，把一些实在破烂的衣服在门口烧了，并烧纸送“穷子”。

后来才知道，送穷是华夏流传久远的民俗。嫌贫爱富是人情的基本世态，但在中国古代，对穷不是鄙视的。圣人就提倡安贫乐道，除了孔子、老子、墨子……还有穷子。中国民间相传的穷子是上古帝王颛顼之子，他身材羸弱矮小，喜穿破衣烂衫。即使将新衣服给他，他也会扯破或用火烧出洞以后才穿，因此，大家都叫他“穷子”。正月的晦日，穷子死了，宫人把他埋葬，并说：“今天送穷子。”从那之后，穷子就成了人人害怕的穷鬼。可见，穷子也是上古帝王之后。有的拼命追求帝王奢华，有的却喜欢破烂度日。

母亲去世25年了，我家再没有正月初五洗衣送穷了，似乎这一风俗随着母亲入土为安了。我给儿子讲奶奶的洗衣送穷的正月年事，儿子笑得不可理喻。

我记起当年送穷的细节。当时是人民公社，生产大队，全村农人一个样，吃穿住用显不出穷富，洗五穷的人家还不多。后来分田到户，庄稼的收成不一样了，有了对比，也有了精神，一到正月初五，洗衣送穷的人家多了起来，都想把穷垢洗送出去，把富裕迎进门。这一天的农家院子里，总是在柴火捆上挂着破烂的衣服，显示着这家人来年的穷去富来。母亲似乎一直保留着这个习惯，哪怕洗一件衣服或者门帘也要在正月初五洗一洗，因此洗穷的心理一直占据着我的童年及过春节的岁月。

后来回到山村，看望姑姑和几个老人，由于好的扶贫政策，家家过得都很热火。扶贫攻坚成为乡村工作的重点，各种惠农政策和项目，倾斜入户的帮扶，实现了真正的送穷，而且一些乡村陆续都摘了贫困村的帽子。今年将会给最后一批村子送穷，脱贫摘帽。今年虽然疫情来袭，但举国送穷的步子没有停下，那些千年穷地，如今都焕发出勃勃生机。

“富”字从字形来看，宝盖头寓意家和房子，一横寓意安稳康健；口表示人丁旺；田表示土地和粮食。其实也就是我们现在的脱贫标准：有房子住，有职业，有健康，有家业、有余粮；不愁吃穿，住房、医疗、教育有保障。那么穷呢？繁体“窮”字上穴，身躬，一个人在洞穴里曲身卧着，很窘困。简化“穷”字力在穴下，有劲使不出，引申为穷尽，完结。就字面而言，可以理解为没房住，爱睡觉，不出力，没向往。现状就是破屋烂家，提不起精神，怕吃苦又懒惰，对生活前景失去信心。

唐朝著名的文学家韩愈写有一篇《送穷文》，里面详细介绍了五位穷神，他们各有执掌，分别是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我们把这五穷拿到今天来看，也能找到一些致使贫困的原因。

智穷，是说没有找到致富的方法，或者不想以及无能力改变现状。人有聪明人，也有愚钝人，但只要找到能营生的方式，加上自己的努力，终归都不至于使自己陷入贫困。学穷，如果概括地说，那就是没有致富的手段和一技之长。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毒”。能够让自己掌握一项技能，学以致用，自然也不会太差劲。文穷，说白了就是文化知识的匮乏。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从古至今都有用，一个人增加学识，增加对生活的认知和理解，自然做任何事都可以无往而不利。命穷，大概是指注定你的一生是普通的，或劳苦的，而有些人却是生在富贵之家，衣食无忧。交穷，遇人不淑，在社会生活中是很常见的现象。

智慧、学养、文化、机遇、交往，这五者其实就是灵性的人类最基础的东西，构成人的一生，而扶贫最改变状况最持久的应该是精神扶贫。

小时候老是想不通，送穷鬼的一天，母亲为什么要洗衣服、洗被子，丢弃那些破烂的东西，以这种方式送走穷子，而且全国风俗送的方式都是“作糜、弃破衣、祀于巷”。乡里有许多迎送习俗，迎送先祖、迎送灶君，唯独送穷鬼以“洗垢”与“弃破”的方式进行，实际上就是洗去穷心思、放弃穷思想、提振精神面貌的意思。记起母亲洗垢弃破的场景，那里面寄托着母亲对未来光景的期盼。

国民同心，家国一理，这类事于如今的拆危治乱，就是改善人居环境，提升村容村貌，助力脱贫攻坚，推进美丽新农村建设的重要抓手。行动中，陇南全市上下把拆危治乱和脱贫攻坚、美丽乡村建设、文明城市创建等紧密结合起来，坚持“凡违必拆、逢乱必治”的原则，全面开展“标本兼治”，全市相关单位和县乡强化工作措施、细化责任分工，以群众反映强烈问题、脏乱差突出区域作为突破口，开展拆危治乱集中宣传，努力营造强大的舆论声势。这是一场“洗垢弃破、拆危拆旧”送穷鬼的清洗，也是一场弃破烂、挪穷窝的“送穷”教育。

当我奔走在陇南城乡，脱贫的步伐紧凑而坚实。“万户千门看，无人不送穷”，处处是拆危拆旧，环境整治，脱贫攻坚的新气象，藏身西秦岭深处的陇南，正焕发出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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