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花开时

□ 靳朝忠

老家地处边城叙永一座孔庙的对面。古老的孔庙曾接纳过西南联大的才俊，而今早已新建为学校。记得儿时，我就读的学校设在孔庙内，临街新辟的球场边，生长着三株高大的洋槐树。

每年清明时节，正值洋槐花开。洁白的花簇，一串串挂满枝头。花香飘满古老的校园，溢出球场的围墙，满街飘香。

校园内的洋槐花开了又谢，来年清明依然一片洁白。辛劳一生的母亲，掰着指头儿，数完了人生最后一季洋槐花开，便静静躺在古城东郊的丹山上。弯弯曲曲的山路旁，错落有致地长着百余株洋槐，一树一树，直通向母亲的墓地。

年年清明，洋槐花开，正是给母亲上坟的日子。洁白的洋槐花，在清明雨中纷纷飘落。那是怎样深刻而虔诚的泪雨啊！母亲的坟头洒满白花，洒满儿孙们圣洁的思念和祝福。

人到中年，我仍坚守清明上坟的传统习俗。年年三月，十里山路，一树树洁白的洋槐花在风中飘拂，仿佛坟冢上飞舞的片片纸幡。

亲近洋槐，热爱洋槐，洋槐也非草木无情。记得那年清明节，偏逢省作协组织笔会。置身异乡，愁思万缕，恐怕今春不能给母亲上坟了。忽然家乡传来信息，就像六月飞雪一般神奇。那年的清明阳光明媚，滴雨未下，一扫“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景象。洋槐花白皑皑的一片，开得比哪一年都炫眼。有人说，你一生钟爱洋槐，洋槐也知恩图报，开出这样洁白的花，替你向母亲送上一份感天动地的哀悼和问候。

……

而今，我已年逾古稀，满头白发。今日踏青路上，又与盛开的洋槐花碰了个满怀。突然手机响了，报社记者问：你写有清明节的文章吗？

几十年了，年年清明都会写祭悼、怀念母亲的诗文，并在坟前吟与逝者，燃与逝者。今年尚未动笔，我回复记者：手上没有现成的文稿，而心中的“清明情结”，却是一部恒写恒新、浸满血泪的长篇之作，永远没有结尾……

那就写吧：《洋槐花开清明时》。

临窗，母校叙永一中的“思源亭”前，几树洋槐，白花花的一片，开得醉人，开得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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