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即剧情 《影》观后

■ 王舒

今年已经68岁的张艺谋拍了一部据说是他特别想拍的电影：一个关于“替身”的故事，一部水墨画风格的电影。

“替身”的故事之所以吸引张艺谋，按他的说法就是：他很喜欢日本导演黑泽明的《影子武士》，几十年前他看这个电影时就在想为什么中国没有替身的故事？真身和替身之间的人性纠葛一定很有戏剧张力，所以他一直有拍“替身”故事的冲动。后来朱苏进的剧本《三国·荆州》触发了他的创作灵感，为了讲好一个“替身”故事，他亲自参与剧本的二次创作，在孙权、周瑜、关羽故事的基础上经过三年时间打磨，终于形成如今这个架空历史的《影》。

《影》讲述了一个真身与替身在帝王将相的权力游戏中如何毁灭与重生的人性故事：沛国大都督子虞在与敌国战将杨苍的交战中受了重伤，为掩人耳目，子虞用从小就开始训练的替身境州代替他出入朝廷和战场，而自己则深藏暗室操纵一切；沛国国君沛良与大都督子虞表面上是君臣，暗地里却相互利用互为棋子，作为子虞影子的境州在权贵之间的危险游戏中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为了生存苦苦挣扎，最后不得不在生死关头杀了真身取而代之，完成由白到黑的人性嬗变和由黑到白的身份突变。

《影》的故事所呈现的世界是一个黑与白的世界——以子虞、沛良为代表的腹黑世界和以境州、青萍为代表的清白世界；是一个白也能变成黑、黑也能变成白的世界——白纸一样干净的境州在腹黑的权力游戏中人性一点点变得黑暗，为了活着不得不杀了真身从黑暗的影子世界来到青天白日下的权贵世界；更是一个在黑白之间有大片灰色地带的世界——权力的欲望，爱恨的纠缠，环境的逼迫，人性的复杂，在由白变黑和由黑变白的过程中，是太多太多的迫不得已和苦苦挣扎，正如张艺谋对境州这一角色的解读那样：“你看他的每一步，其实都是挣扎求生。即便他最后好像成了老大一样，号令天下，但实际上，他唯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

这样一个黑白灰的世界最适合用水墨画来呈现，因为水墨画中的黑和白不都是泾渭分明的黑和白，而是借水的晕染，中间产生一些层次和变化，这才有了水墨画的神韵。人性也不都是非黑即白，而是因着人的种种欲望，产生复杂的层次和变化，在黑白之间存在大片的灰色。

张艺谋是公认的电影色彩大师，最会用色彩讲电影故事，我们最初认识的张艺谋喜欢用高饱和、高对比、浓墨重彩的红黄蓝讲述他镜头下的电影故事，比如《红高粱》，比如《大红灯笼高高挂》，比如《英雄》……当年斯皮尔伯格看完《英雄》时曾说：这部电影没有台词我也能看懂，因为颜色在说话，颜色就是剧情。

没错，颜色就是剧情。张艺谋的艺术理想终于在“众里寻他千百度”多年以后找到了完美的契合点——用水墨画风格讲述一个替身的人性故事，替身的白，替身的黑，替身在白与黑之间灰色的挣扎、渴望、犹豫、觉醒。 《影》的水墨画风格与电影故事主题相得益彰，颜色与剧情互为表里，颜色即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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