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众蜜糖?大众砒霜? 文艺片依然无法“过春天”

这个三月,文艺电影是兴冲冲地来的。

在奥斯卡上大放异彩的《绿皮书》和《波西米亚狂想曲》,在柏林电影节破纪录拿下双银熊表演奖的《地久天长》,在国外众多电影节强势吸睛的新生代作品《过春天》,以及周冬雨领衔的胶片电影《阳台上》,五部名头颇大的文艺片在三月份相继上映。不过,除了以轻喜剧形式呈现的《绿皮书》目前获得了过4亿的票房,其他文艺片“钱景惨淡”。小众观影群体视为蜜糖的文艺片,在影院依然境遇不好,文艺片依然无法“过春天”。

本报记者倪自放

文艺电影

遭遇“倒春寒”

过去五年间的三月份,文艺片基本保持着一到两部的上映数量。相对其他月份,三月算是文艺片一个约定俗成的档期。不过,今年三月,从影片数量和影片的名头看,文艺片都堪称扎堆上映。

3月1日开始上映的《绿皮书》,拥有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男配角、最佳原创剧本奖的光环；3月22日开始在全国艺术电影联盟专线放映的《波西米亚狂想曲》,是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和多个技术奖项的影片；3月22日上映的《地久天长》,刚刚在柏林电影节破纪录拿下最佳男女主角双银熊奖；3月15日开始上映的《过春天》在国外众多电影节强势吸睛；3月15日上映的《阳台上》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全胶片拍摄电影,影片由周冬雨参与出品并领衔主演,影片导演张猛前作《钢的琴》是文艺片佳作。

从口碑看,今年三月上映的这五部作品评分总体上都不错。截至3月22日,《波西米亚狂想曲》《地久天长》《绿皮书》《过春天》在豆瓣的评分分别为8.6、7.9、8.9、8.0,这算是非常高的评分了,只有《阳台上》的评分是6.1,也是一个合格的评分。强大的文艺片数量和高口碑,让业界之前一度以为文艺片的春天即将到来。

但整体上看,五部文艺片的市场反响非常不理想。除了3月1日开始上映的《绿皮书》目前票房超过4亿,其他四部文艺片从排片数量到票房数量都令人担忧,最新上映的《波西米亚狂想曲》《地久天长》,分别仅得到5.8%和6.5%的首日排片数量,首日票房数百万。上映8天的《过春天》3月22日仅得到0.3%的排片量,票房贡献率仅0.2%,总票房不到900万。周冬雨领衔的《阳台上》更惨,上映一周后,排片数和票房数已经没有统计数字,属于“影院一周游”的状况。整体看,今年三月并非文艺片的春天,而是文艺片遭遇了“倒春寒”。

与文艺片遭遇“倒春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以翻拍片形式出现的爱情悲剧《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虽然故事狗血,却取得了6亿多的票房。不出意外,这部商业制作影片的票房,将比上述五部文艺片票房总和还要高。

文艺片“钱景惨淡”

并非个例

这个三月文艺片遭遇“倒春寒”的状况,并非个例。最近几年,国际上获奖的国产文艺片票房过亿的只有两部,分别是2014年3月21日上映的《白日焰火》以及2015年3月20日上映的《失孤》。2015年的《可爱的你》票房2211万,2016年的《箭士柳白猿》票房647万,2017年的《夜色撩人》票房376万,《八月》票房仅436万,2018年的《遇见你真好》票房5101万。

墙内开花墙外香,这是中国文艺片过去多年的境遇。蔡尚君的《人山人海》获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国内票房仅100万元,还不足《美国队长3》在中国上映首日一小时的票房；贾樟柯的《三峡好人》获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影片奖,国内票房200万元；王小帅的《青红》获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大奖,国内票房400万元；梁朝伟领衔的《花样年华》获戛纳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国内票房1000万元；获东京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的影片《钢的琴》,国内票房650万元。

即使是获得过奥斯卡等奖项的引进文艺片,票房也难令人满意。《国王的演讲》票房615万元,《艺术家》才400多万元,《一次别离》400万元出头,口碑爆棚的《海边的曼彻斯特》票房仅800万元,所以当2018年《水形物语》在中国取得超1亿的票房时,业界欢呼这是文艺片的一大突破。

文艺片“钱景惨淡”,也不是中国电影市场独有。美国独立电影代表人物吉姆·贾木许执导的文艺片曾7次入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他入围戛纳电影节的《唯爱永生》集结汤姆·希德勒斯顿、蒂尔达·斯文顿等明星,北美票房也不过180万美元而已；吉姆·贾木许执导、约翰尼·德普主演的文艺片《离魂异客》,北美票房更是只有103万美元。英国资深文艺片大导演洛奇曾两获戛纳影展金棕榈奖,获得过柏林电影节、威尼斯电影节终身成就奖,洛奇之前获得金棕榈奖的影片《风吹麦浪》,在法国收入620万美元,英国750万美元,全球突破2200万美元,应是其票房最高的电影。洛奇入围戛纳影展金棕榈奖的《吉米的舞厅》就很惨淡,法国票房150万美元,英国票房80万美元。

晦涩不应成为

文艺片标签

院线票房惨淡的文艺片如何生存?电影学者、山东艺术学院副教授刘强认为,虽然国内票房不理想,但通过在国际电影节获奖出售海外版权,不失为国产文艺片的生存方式之一,“贾樟柯的诸多影片,在国内票房方面突出的非常少,但通过出售海外版权,一样获得了不错的商业利益。实际上,投资比较少的文艺片,商业诉求比例不能超出自己的投资,这才符合市场规律。”

至于国内市场,刘强认为,一部宣发投入非常少的文艺片取得超过自身市场价值的票房,这对宣发投入巨大的商业电影不公平。文艺电影有市场诉求,必须展开更系统、更专业的宣发,“贾樟柯在《山河故人》时就有了专业宣发团队,他奔赴全国十几个城市巡回宣传,还找来李宇春演唱主题曲,整个宣发投入资金不少,最后3000多万的票房虽然比不上商业大片,但在文艺片里算是比较理想的。”刘强表示,文艺片宣发的另一种做法是要打好明星牌,比如《归来》做的是“巩俐、张艺谋再携手”,比如《桃姐》主打刘德华,《失孤》主打刘德华和井柏然。“另外,文艺片找准定位也非常重要。比如《绿皮书》,奥斯卡最佳影片固然是个好的名头,但影片能够获得认可,还在于其略带轻喜剧的定位对观众比较友好。”

相当多票房惨淡的文艺片,因被贴上晦涩的标签而让观众远离,近期的《阳台上》就是一例。早在《阳台上》路演观影过程中,就有观众称在近两个小时的观影过程中,电影给自己的感受只能用“烂片”形容,“看不懂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更批评影片缺乏一个完整的叙事逻辑,不仅在镜头转场上非常奇怪,就连音乐也很突兀,给人的感觉非常不适。

《过春天》《阳台上》都选择了一个非观众惯常的故事场景。《过春天》的主人公借助冒险走上“水客”之路的特殊方式来完成对亲情、成长的表达,对于普通观众来说,与他们的青春离得有点远。男主角张英雄肩负着“为父报仇”的重任,中途却喜欢上了仇人的低智女儿,在情感的表达上也是暧昧不清,很难引发观众情感上的共鸣。在柏林电影节获得大奖的《地久天长》,演员表演出色,不过影片的剪辑却被评价非常混乱,影片的故事发生在30年间,但影片并没有按顺序叙述,让部分观众感觉时空错乱。

对文艺片票房

不可奢求

在电影学者、山东师范大学副教授李超看来,文艺片从本质上讲是一种小众的标榜,特别是在当前新媒体环境下,这种标榜被强化,“所有的文艺片都是个性影片,文艺片的观众以观看这种个性电影来标榜自己的个性,以此形成新潮的小圈子。小圈子的标志之一就是观看和接受某种文艺片的思潮,比如说‘我最近看了一部片子,特牛’,通过此举获得在新媒体环境里的互相认同,好像看了这个文艺片才够范儿,要不就是老土。”但影院是大众艺术的传播场所,服务的是大众,与文艺片在新媒体环境里得到小圈子认同不一样。这是文艺片在影院遭遇尴尬的根本原因。

近年来,市场上叫好又叫座的文艺片还是有的。2017年,《冈仁波齐》《二十二》等多部文艺电影票房破亿元；2018年,《无名之辈》《无问西东》等电影的票房更是超过了7亿元；今年《绿皮书》票房过4亿。这些叫好又叫座的文艺片,让更多的观众开始关注这一类型的影片,也对文艺片的票房有了更多的期许。

李超分析,业界呼吁了十余年的“艺术院线”,也即艺术联盟专线放映,对艺术片放映肯定是有很大裨益的,但对文艺片或者艺术片的票房不可有过高的奢求,“文艺片的受众一般都是资深影迷,或者说是深度影迷,是具有一定电影素养积累的用户。文艺片市场有多大?规模非常小。之前的《海边的曼彻斯特》已经测试出来了,票房在千万级别,三四千万元算是不错的。至于票房过亿元的文艺片,那是少之又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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