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留人醉 品味《霸王别姬》原著与电影 □凌若雪

灯暗了。只一线流光，伴咿呀半声，大红的幔幕扯起。

上挑的凤目光华流转，波光潋滟间传递绵软柔情与刻骨爱恋。袅娜摇曳勾勒如画江山，英雄浩然饮尽美人之泪，刚与柔，生与死的强烈对比，画面定格一瞬间，绝代佳人，倾世之姿……

看完《霸王别姬》的原著和电影，脑海中萦绕着的都是这样一幅绝美凄楚、荡气回肠的画面，这一曲西楚霸王悲歌淋漓尽致的演绎，带给我的是久久无法忘却的心灵震撼。

小说《霸王别姬》

演绎“霸王别姬”这一京剧的程蝶衣、段小楼这两个人物，出自李碧华的同名小说《霸王别姬》。

在我看来，李碧华的这一出《霸王别姬》，归纳其内容，实际上就是两出“姬别霸王”。

菊仙依附了段小楼一辈子，到头来，却是自己飞蛾扑火地奔向死亡，而那个男人却无能为力。她最初想要的只是一个护花的英雄，而这个自己托付终身的英雄不但没能护花，到最后，却成了葬花之人。

蝶衣爱了段小楼一辈子，到头来，却是“自妖梦中完全醒过来，是一回戏弄”。他最初想要的只是与他厮守一辈子、唱一辈子戏，可是这个“真虞姬”爱上的却是个“假霸王”，当一切的劫难过去之后，两人都已冰释前嫌。可是当站在台上时，小楼却因为受了伤再也不能唱了，这个“唱一辈子”的梦想也只能成为蝶衣心中永远的痛。

菊仙和蝶衣爱上了同一个霸王。菊仙是现实中的虞姬，而蝶衣是台上的虞姬。他们都刻骨铭心地爱着，爱得那样纯粹又盲目——挚爱，信任，无悔，崇拜又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不可否认，小楼也是爱着的。

为了菊仙，他豪气冲天地大闹花满楼，放弃了台上光彩照人的生活，愿意在街上卖瓜；当菊仙的孩子没了的时候，他也肝肠寸断……为了蝶衣，他敢忤逆师傅，不惜出手和伤兵打架；放下自尊，向袁四爷低头；为了帮蝶衣戒毒，他细心又坚强地支持着蝶衣完成这一个痛苦的过程……

但是，这个霸王爱得却远远不及两个“虞姬”爱他深厚——在遭受那场让他甚至都有些神经错乱的折磨时，这个霸王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决断——背叛，而对象就是这两个深爱着他的人。对于这两个人而言，这个打击是毁灭性的。

李碧华说：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在人生的戏台上，菊仙和蝶衣爱得深刻，小楼却爱得不够投入，所以三个人的戏演到最后就是两出姬别霸王，而不是霸王别姬。

纵观全篇小说，寥寥八万多字，却把一段感情演绎得旖旎缱绻却又惊人的残酷，对蝶衣的疯狂畸恋与压抑，她用几句作总结——“红尘孽债皆自惹，何必留痕？互相拖欠，三生也还不完。回不去。也罢。不如了断。死亡才是永恒的高潮。”

小说里对人性的见解更是令人感叹：“人人都有自己过活的方法，一天一天地过。中国老百姓，生命的力最强。”

电影《霸王别姬》对小说的升华

1993年，导演陈凯歌把李碧华的这部《霸王别姬》改编为同名电影，由张国荣、张丰毅、巩俐等主演。电影版的《霸王别姬》所获得的成就远高于其原著，在第46届戛纳电影节上获得金棕榈大奖。两相比较，电影比小说在情感的深度和寓意的广度上高于小说。

第一，结局的迥异。

电影有一个和小说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小说里面结局地点在香港，程蝶衣做为艺术指导出访香港演出，早先偷渡到这里的段小楼路过戏院，在坦诚相见的浴池中，不经意间提到菊仙，段小楼道出了藏于心底多年的话“我——我和她的事，都过去了。请你——你不要怪我！”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蝶衣提议再一起唱一遍《霸王别姬》。戏至高潮出，蝶衣挥剑自刎，但他没有死，死的是蝶衣心中的虞姬。

而电影的结局，则是程蝶衣选择戏至高潮之时挥剑自刎，残酷悲壮，但它以真实的死亡升华了蝶衣“从一而终”的信念。

这两种不同的结局，实际上也可以说成是两种不同的故事结构：闭合式的结构和开放式的结构。

一般来说，受追求逻辑圆满的心理影响，观众比较容易接受闭合式的结构。小说《霸王别姬》的整个故事结构是闭合的，主要人物几十年间的命运沧桑基本上交代得有头有尾。但是陈凯歌的电影，给了观众一个开放式的结构，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个人死了，什么也别瞎想了，剩下的那一个会有什么行为，不知道……两相比较，我们可以看得出闭合性戏剧结构的缺点，把什么东西都告诉给了观众，留给观众想像和思考的余地太少。

但陈凯歌《霸王别姬》的开放式结局无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因为它不仅体现开放式的结尾意味深长，而且真正的切中影片的一个主题——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第二，人物性格的强化。

陈凯歌借用了李碧华的人物境况和模糊古今的恍惚氛围，但又大大加强人物性格的偏执一面，以便令理性化的象征意味得以寄寓其中。

而这一成功首先得归功于片中饰演程蝶衣的张国荣。张国荣把剧中“虞姬”程蝶衣给演“活”了——说起话娇滴滴，笑起来酸溜溜，举手投足活脱一个训练有素的旧戏子。他以出色的演技把程蝶衣这个“不疯魔不成活”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一曲凄绝扣人心扉的告别之歌，一部震撼人的永世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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