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艳芳：把自己嫁给了舞台

易星 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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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前的一个午夜，距离新年钟声的敲响尚不到48小时，在香港养和医院的住院部里，一名40岁的中年女性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无力地用余光看了看陪在身边的成龙等好友，随后安然地闭上双眼。

她平静地告别了人生舞台。

她逝世后，“粉丝”们为她写了很多悼词，以表达对偶像离去的哀悼。但事实上，她在生前就已经唱出了给自己的最佳悼词：女人如花花似梦。

她就是梅艳芳，香港的女儿，永远的“百变天后”。

从草根华丽转身成大腕

1963年10月10日，香港旺角，一个新生命降临了，小家伙的哭声很有个性，低沉中带着清脆。

不用猜就知道，这小家伙就是日后风靡大中华地区的天后——梅艳芳。

梅艳芳出生后不久，父亲就过世了，母亲一个人独力养四个小孩，每天回到家都已经很晚，看着四张等吃的嘴，母亲有着常人无法体会到的心酸。母亲经营着一个叫做“锦霞”歌舞团，身兼团长、主要演员多职，靠这个破旧的歌舞团，勉强维持生计。

在这样底层的艺术环境里长大，梅艳芳自幼耳濡目染，受到草根艺术的熏陶，她的表演欲望很强，近墨者黑，近歌者艳，正如她的名字：梅艳群芳。

凭着自身非比寻常的音乐天赋，4岁那年，梅艳芳第一次登上了人生的舞台，与姐姐在香港荔园游乐场联袂表演，从此与舞台结下不解之缘。

也无法考证梅艳芳当时表演了什么节目，她在长期的演出中磨练了意志，打下了坚实的演艺功底。

梅艳芳当时当然无法预料到以后自己会走上星光大道，成为能引起万人疯狂尖叫的“天后”，她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或许在她幼小的心灵深处有个念想，自己登台演出只是为了使家里增加收入，让全家人过上幸福的小康生活。

很多艺人都是这样，说是对艺术的坚持也好，对生活的渴求也罢，长期默默无闻的草根后，厚积薄发，突然有一天火了。

如今的社会，要是家里有个能唱能跳的娃仔，估计是“一人表演，全家光荣”。但在那时的香港，人们对“戏子”的身份和地位并没有给予肯定，学校里，同学们都不愿和梅艳芳玩。她曾回忆：“以前艺人不受尊重，被人们称为‘歌女\’、‘戏子\’。在他们眼中‘歌女\’是个不正经的行业，于是便阻止了同学与我来往，看着别的小朋友在一起玩耍，自己永远是一个人，感觉十分孤单。”

即使生活要抛弃你，但你不能抛弃生活。

少年梅艳芳并没有因受到同学的白眼而气馁，她励精图治，认真对待每一场演出，其少年时期的坎坷经历，造就了梅艳芳侠义豪爽的性格和大气沧桑的气质，深深影响了她日后的人生道路。

1981年，上天要降大任到这个19岁的小姑娘身上了。

那一年，第一届香港新秀歌唱大赛拉开帷幕，梅艳芳抱着混个眼熟的心态报名参赛，但却一路PK，晋级决赛，最终凭借一曲《风的季节》夺得大赛冠军，其低沉磁性的嗓音和沉稳大气的台风给评审留下深刻印象，大有“徐小凤第二”的风范。不久后，梅艳芳便签约当时的唱片业巨头华星唱片公司，推出了第一张专辑《心债》，正式踏入歌坛。

自此，一颗闪亮的新星在香江上空冉冉升起。

人们很快发现了一个奥秘：地球人都无法阻止梅艳芳的前进步伐了。几乎整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梅艳芳都牢牢地霸占着香港女艺人的“一姐”地位。她所获得的音乐奖项，就算是好声音的快语主持人——华少同志都难一口气念完。

从经常忍饥挨饿的“戏子”，到万人瞩目的“百变天后”，梅艳芳实现了华丽的转身，但这华丽的背后，却有着一条让她终身都逾越不了的鸿沟：爱情的孤独。

为什么出嫁总是太难？

进入九十年代，香港演艺界新人辈出，拿奖拿到手抽筋的梅艳芳决定急流勇退，同时也是给新人崭露头角机会，于是，她决定暂别舞台。

当时很多人猜测，梅艳芳告别舞台是因为摊上大事了，据说是招惹了黑社会。也有八卦传闻说，她是去找男人了，年过“三两”的大龄剩女，也该给自己找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了。

然而三年后，梅艳芳又回来了。

她离不开这个舞台，离开舞台后，她顿时感到人生的暗淡无光。

这次回归舞台，梅艳芳更加成熟、大气。她一连推出《镜花水月》、《女人花》、《床前明月光》等国语专辑，侠女豪情形象呼之欲出。

但这次回归，有个话题却使粉丝既纠结又好奇：谁能娶走梅艳芳？

换个角度，女神为什么总是嫁不出？

自梅艳芳出道以来，绯闻不断，我们按照先后顺序排排坐：苗侨伟、邹世龙、近藤真彦、单立文、刘米高、阿Paul、林国斌、赵文卓。好家伙，既有年长的，也有年少的；既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以梅艳芳的知名度，当然不可能像现在某些上不了位的边缘艺人那样，借男人来炒作，但在这一串长长的名单里，就没有梅艳芳的真爱吗？

对于自己的爱情经历，梅艳芳十分坦诚，她在2003年《名人面对面》访谈中说：“如果你要我重新再选一遍，我二十岁那段，名字不讲了。”

在《花弗新世界》访谈中，梅艳芳也提到：那段是异国情，他是圈中人。

显然，我们可以从这两次访谈节目中轻而易举地找出她的那个真爱：姓“近”的那个老外。

看来，这“百变天后”的择偶观也是“百变”啊，也难怪无人能够娶走这个演艺界的“大姐大”。

就算是乖乖仔张国荣都曾经半开玩笑说：等我们到四十岁，你未嫁，我未娶，我们就在一起。但这个同是八十年代的巨星后来改变了传统的择偶观，去玩“基情”了，并于2003年愚人节那天化作鸟人从天而降，先于梅艳芳离开人世。

时光匆匆而过，感情方面却依然没有着落，反反复复的相恋——分手，或许梅姐也渐感疲倦。我们在梅艳芳的一首歌曲里找到了她当时的心灵写照：

我有花一朵

长在我心中

真情真爱无人懂

遍地的野草

已占满了山坡

孤芳自赏最心痛

……

夕阳无限奈何山外山

进入21世纪后，童年的坎坷，感情的创伤，长年累月的演出和做公益，把这个女人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她任劳任怨，加班加点创作音乐，培养和提携后辈（草蜢、许志安、陈奕迅、谢霆锋等人）。

很多人当时非常纳闷：又不缺钱，梅姐如此奔波究竟是要闹哪样？

但她的心里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要去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因为她的身体健康已经是每况愈下，她在与时间赛跑：举行纪念入行的世界巡回演唱会（极梦幻演唱会）。

由于当年内地解禁，梅艳芳提出在京沪两地开唱的请求，最终只获准上海一场，这场演出亦成为梅艳芳人生中惟一一场粤语地区以外的内地演唱会。

内地对梅艳芳的7年之禁，缘起1995年那次内地巡演。那是梅艳芳首次开启内地巡回演唱会，但自广州站起便被禁唱《坏女孩》和《妖女》等，因为歌词里有“少儿不宜”内容。然而演唱会当晚不断有人点唱《坏女孩》这首粤语成名曲，向来珍视知音而又性格倔强的梅艳芳，忍不住触碰了红线……

在随后长达7年的演艺生涯中，梅艳芳一直没有在除了粤语地区之外的城市开演唱会，成了她心中一大遗憾，同时也是很多歌迷心中的遗憾。

所以，在内地，我们很少看到梅艳芳的表演。记得1999年南宁民歌节上，她在演唱《似是故人来》前曾说过：这里是我的故乡……引起首府歌迷一片沸腾，原来她的祖籍竟然在合浦。

2003年初，外界不断传出梅艳芳身体欠恙的消息。同年11月，身患癌症的梅艳芳带病踏上红馆舞台，举行了人生最后的演唱会。

18年前，她在红馆举办了首次个人演唱会，18年后，她将在这里完成一场人生绝唱。

当梅艳芳刻意要在演唱会的最后，用特别的妆扮登台时，红馆音乐总监金广诚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想了又想，终于体会到了梅艳芳的苦衷：“我领会到她的意思：就是死，她也情愿死在舞台上。”

最后一刻，她身披白色婚纱，把自己嫁给了舞台，这个舞台，就是她的“新郎”，所有的歌迷都是她的伴郎和伴娘。

从五岁登台到人生谢幕，这个女人把自己大半辈子献给了音乐，她是真正属于舞台的“百变女王”。

红馆演唱会上最后一首歌叫做《夕阳之歌》，或多或少道出了梅艳芳这短暂一生的坎坷情感——

哪个看透我梦想是平淡

曾遇上几多风雨翻

编织我交错梦幻

曾遇你真心的臂弯

伴我走过患难

奔波中心灰意淡

路上纷扰波折再一弯

一天想到归去但已晚

天生孤单的我心暗淡

路上风霜哭笑再一弯……

随着淡去的音乐，梅艳芳缓缓向舞台后面走去，通向舞台后面的是铺着红地毯的一个长长的台阶，“婚姻”圣殿的大门徐徐打开，迎娶这位最美的“新娘”……

■主持人点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不知不觉中，这位大中华区已故著名影、视、歌多栖女艺人已经离开我们整整十年了。

她是一名艺人，同时也是一个女人。她并不是刻意要将单身进行到底，她也曾幻想过婚姻的幸福，在香港浅水湾买一栋商品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相夫教子……然而，命运还是和她开了个终身的玩笑，她“朝朝暮暮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她内心的寂寞”，但等来的却是无法医治的绝症，直至最后香消玉殒。

据陪伴梅艳芳到最后的成龙等人回忆，梅艳芳走的时候很安然，没有痛苦。

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梅艳芳临走前并没有什么遗憾，生命虽短暂，但这朵永远的“女人花”已经完成了最美的绽放。

我们闻过了花的香浓，不必再追问花儿为谁而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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