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外婆

人的一生中，总有人不断地在你的生活里登陆、栖息、谢幕；也总有些人，不管他（她）从你的生活里谢幕了多久，他（她）始终在你的脑海里、你的心中永远有他（她）一席之地。我外婆就是这样，虽然已离开我多年，但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我总会时不时想起她，想起那段苦难的日子里，她给予我们的温暖和爱。

我从小跟外婆相处的时间不多，记忆中，最常见外婆的时间是家里最苦最难的那段时日。那时我和哥哥才上小学，妹妹还小，家中突生变故，父亲离家出走，整整6年没有出现。谈及父亲，母亲每次都以泪洗面。看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母亲强打起精神，像一个陀螺般行走在工地与家庭之间，照顾孩子、洗衣做饭，像男人一样站在装得满满都是钢铁、线材的货车上，顶着烈日卸货。

那会儿上小学还要缴学费、书费，母亲的工资只有每个月500元钱，不管母亲如何不停地卖力装卸货，钱仍远远不够开销。为了给我和哥哥交学杂费，母亲只能紧衣缩食，每年早早就开始为我们下一个学期存学费。

身为女人，外婆知道，一个女人要自己抚养3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身为母亲，外婆更心疼自己的女儿，她没有钱，于是便变着法儿给我们送吃的，以减轻母亲的负担。外公还在世的时候，喜欢在山中种些芒果、橙子、橘子之类的果树，卖钱以贴补家用。外婆闲暇时，便会拿着个菜篮子，里面装上当季成熟的水果送到镇上的我们家来。那时候，外婆就是我们最大的期待。每逢圩日，我和哥哥、妹妹就喜欢坐在阳台上，望着通往我家的路口是否会出现外婆的身影。外婆出现在路口的样子总是这样的——头戴着草帽，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矮小的身材，挎着装着水果的菜篮子，走得缓慢而稳当。那段时日，外婆甚至还给我们送过粮食。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外婆用她的爱温暖了我们，给了我们最温暖的回忆。

三个舅舅长大成人后，纷纷离开家去广东打工。随着舅舅们的结婚生子，外婆和外公的生活过得越来越拮据。再后来，外婆和外公除了下地干农活，更是肩负起了照顾五个孙儿的饮食起居。就算是这样，外婆仍是忙里偷闲给我们时不时送点东西。后来我到市里上高中，再后来到省外读大学，我与外婆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少。

最后一次见外婆，是2009年。那年我刚大学毕业，在南宁的一家公司上班。那年的国庆节我回老家，便和母亲一起回外婆家看外婆。那时候的外婆已经70多岁了，外公也去世了一年多，孙儿们到外地打工或上学去了，家中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她生了一场大病，我回去看她时，她刚从医院出院不久。那次回去，外婆又像小时候一样握着我的手，来回地摩挲着，眼里满是疼爱之意。那时候的外婆，跟母亲诉说着生活里的种种不如意和自己独处的艰难，但对我，似乎又充满了信心，她让我好好工作，说希望能看到我过得好好的。那次，我把身上仅有的百来块钱，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了外婆。那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有多一点的钱，让她过得好一些。我对外婆说，我有空就回去看她。哪曾想，那次竟是最后的诀别。

再后来，我到外地工作，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我极少有空回老家，得知外婆去世的消息时，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后的事了。听说外婆去世前又病了一场，身边只有表弟一个人照顾着。我多希望能见外婆最后一面，能在她有生之年，多孝顺孝顺她；多希望她能有个安康幸福的晚年。那段时日，我疯狂地想换工作，想回到老家，因为外婆的关系，我多了对“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恐惧，尽管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我仍留在外地，但外婆给予我的触动无疑是巨大的。

不知道人是否真的有来世，若有，我希望转世后的外婆是幸福的，不被生活所拖累，能有时间为自己而活，能有诗意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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