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城笔记 邕江如龙

南宁有条邕江，江中有汤汤流水，水上有点点轻舟，这不是邕江一景吗？是的，但不足为奇。沿江两岸高楼栉比，绿地成片，大桥如虹，桥上人似潮水车如龙，这不是邕江的另一景吗？是的，还是不足为奇。那么，邕江有更奇特的景致吗？有。

那年的隆冬季节特别冷，号称“绿城”的南宁，被来自西伯利亚的强寒流笼罩着，灰蒙蒙的天空，乌黑的低云层，呼啸着朔风，猎猎作响。风中飘洒着纤纤细雨，那尖利的雨点拍打在脸上，对于习惯过暖冬的南宁人，不由得打起寒战来。这时我发现在邕江大桥的人行道上，许多人把匆匆的脚步停下来，扶栏向桥下远处江中看着。

我也随着大家的目光望去，眼前邕江奇观出现了：在湖蓝色的江水中，浮动着几个白点，分外醒目，好像一匹光鮮亮丽的绸缎上绣了几朵白色的鲜花，而这朵朵白花又在不停地涌动着，点染出一圈圈涟漪来，一漾一漾地扩展开去，直到无声消失了身影。啊!原来是几朵“白花”激活了一江平阔的河流呢!

身旁一名妇女情不自禁地赞叹说:“这就是人们传说的邕江之龙呢！”

“龙？不就是几个白发老头儿在冬泳吗？”旁边另一个青年说。

妇女瞪了他一眼，说:“年轻仔，你怎么不下去呀？穿着鸭绒大袄还缩着脖子呢!”

年轻人也不生气，讪讪地笑着。

妇女继续说：“本来寒冬游泳就有点儿奇了，又是一帮老人就更奇了，而他们天天坚持风雨不改那就太奇了。”

说得年轻人直点头：“是有点儿不同凡响！”

妇女对我们说，每天清晨她过桥到水街买菜，总是要在这里观赏这道风景，看着他们在江中翻波逐浪，有蛟龙戏水的神气，好像自己也浑身是劲，不觉得老了。在他们带动下，也有许多中青年男女、儿童来冬泳，不管刮风下雨，天寒地冻，从不间断，大年初一也照样……

说到这里，青年表示怀疑地笑了。

妇女指着他喊道:“年轻仔，敢不敢打赌？过几天就是春节了。”

小青年没敢应战，笑了笑悄然走了。

这个赌却悄悄地打在我的心里。到了大年初一那天，我竟像个好奇的孩子一大早就跑到邕江南岸大桥底下看个究竟，是不是真有这样执着的人？可我独自一人在大年初一来到江边清冷的晨雾中守望徘徊，倒有点古怪了。江沿一条小渔船上站着一个渔夫老向我张望，莫不是以为我有什么想不开要寻短见？自己想想也觉得有点滑稽，人家过年迎财神，我过年来迎“江龙”，不也是别有兴味吗？

大概9点钟还未见“龙”到，失望的我正要回身返家，忽闻一阵水响一位老人蓦地从江中钻出来，真有点儿神了！我高兴地向他招手，竟忘了与他并不相识，他倒像老友似的边走上岸边向我道声“恭喜发财！”

此人庞眉皓发，面如枣色，红形彤的身体散发着白白的蒸汽，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呼呼作响，好像掀起了一阵风似的。等他穿上衣服，我才做自我介绍，开始了随意交谈。他说在这里冬泳可不是一般的冬泳，不只是锻炼身体、磨炼意志，还有更深的意义，这里是毛主席当年冬泳的地方，对面就是董必武题词的冬泳纪念亭，在这里冬泳是对毛主席最好的纪念。

1958年1月7日那天，正是南宁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65岁的毛主席毅然跃入邕江冬泳，鼓舞了亿万人民。毛主席在邕江上写下了雄伟的浪漫诗篇，讴歌了顽强拼搏、坚韧不拔、藐视艰险、奋发向前的精神！据我所知，“冬泳”这个词还是从毛主席冬泳邕江之后才流行起来的。如今流行于世的当然不只是这个词，而是敢在冬季下江河游泳这个反季节的壮举，给国人留下了磨炼意志、振奋精神、强健体魄的巨大动力和精神财富!难怪这位冬泳老人显出一副格外自豪的神情。他说:“我们是踩着毛主席的脚印走的!”我以赞赏的语气说:“使我倍感敬佩的是，大年初一还能坚持冬泳，这个头奖就非你莫属了。”

他听了放声大笑起来，说:“你来得太晚了，我那些冬泳的老伙伴、小伙伴早就游完回家过年了!”

待他背影远去，我又再次凭栏远眺邕江，浩荡激越，又不失娟秀美丽，像一个婀娜多姿的淑女，由西向东，蜿蜒而来，给南宁送上一泓秋波，又款步盈盈而去。那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邕江更加美丽了，南宁也成为一座越发美丽富饶的大都市。

周民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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