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市交易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都叫它“百货市场”,当时它的正式名称叫做“南宁市土产交易场”。不管怎么叫,交易场都是我们孩提时代的乐园。因为那里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记忆中,交易场主要由与济南路平行的几排“墟亭”组成。长型的墟亭从西边的南京路起头,往东边延伸,长几十米宽十米,周边建有火砖柱支撑屋梁和瓦顶,用以遮挡日晒雨淋。里面的空地可以摆放各种摊档,四面没有围墙,方便人们出入买卖交易。
第一排墟亭,主要摆卖肉类。第二、第三排主要摆卖菜蔬、干品杂货类。墟亭后面,是一片低矮拥挤的民居,有住家有店铺,也有做仓库的。每天天没亮,交易场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天光之后,周边市民纷纷提着菜篮来买菜,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交易场的东边,大坑水(今朝阳溪)穿过和平桥(今朝阳桥)底,斜着向西南方向流去。上海路接着济南路过来,沿着坑边弯到西关路铁桥头,路边是一排白铁和五金加工的作坊,工人们将白铁皮加工成水瓢、锅盖或烟囱之类的物品,整日“乒乒乓乓”地敲个不停响成一片。
令我们感到趣味无穷的地方,是墟亭尽头到上海路之间的一大片三角形的空地。那里除了违禁品不能卖,其他的你想卖什么就卖什么。摊位有摆卖菜籽茶麸瓦碗碟的,有卖铁钉铁丝铁器具的,有卖木屐布鞋旧衣服的,有卖书报杂志兼笔墨的,还有卖罗盘铜仙小古董的……拉拉杂杂琳琅满目,但大多都是旧货。稍远处有“公仔书”(小人书)出租,一分钱看一本。风枪也有几摊,红色的标靶很小,小铁钉“子弹”很难射中,手指一勾一分钱就没了。“西洋镜”也有一摊,里面其实就是书店卖的平常年画,但眯着一只眼,透过木匣子上的小孔往里看就觉得很神秘。你一边看,摊主一边“嘡嘡嘡”地敲着锣伴唱:“睇得见呀幻(望)得真,睇见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呀……”
我们最爱看的是“耍把戏”,只要不下雨,空地上每天都会有两三档把戏。卖艺者大多来自广东,有一个自称“矮仔王”的把戏佬,年约三十,身高不到1.6米,周身横肉。他一开场总是自我调侃,戏称自己虽然矮,但“只要我轻轻一跺脚,地面马上就陷到‘膝头哥(膝盖)’!你不信?带我到莲藕塘(烂泥田)试试!”谐趣的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路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围了上来。把戏佬大多都是卖药的,等他们结束武功表演开始卖药,我们小孩就跑开了。
交易场有时也有耍猴的,大多来自湖南。耍猴人“嘡嘡嘡”地敲着锣开唱,猴子就绕着场子转,跳跃翻筋斗,或穿起古代官服做各种谐趣的动作,逗得孩子们发出阵阵笑声。最后由猴子捧着铜锣,向观众讨钱,随意施舍,多少不论,我们没钱,看完就走了。
上世纪六十年代,物资极其匮乏且昂贵。一次,我口袋里有两分钱,正要去图书摊看公仔书。正巧老板娘端着一簸箕刚刚出锅的红薯出门卖,六角钱一斤。秤杆秤盘还没理好,围上来的人就开抢了。那时猪肉7毛8分钱一斤,每人每月的定量才半斤。有一段时间,肉类供应特别紧张,想吃肉得通宵排队,我妈妈就带我和妹妹去过一回。吃过晚饭我们就出发了,到了交易场肉摊时还没到10点。猪肉得第二天早上天亮才来,大家都不愿意也不可能在原地站那么长时间等,就先用东西代替人来排。于是,各人就近捡来破砖块、破泥箕,做上记号,在摊位前排队。每个卖肉摊位前都排一行,从肉摊一直排到济南路上。慢慢的,我趴在妈妈的腿上睡着了,半夜醒来好几次,看见妹妹也在另一边睡着了,妈妈不做声,只是轻轻地用扇子拍打我和妹妹的背,为我们扇凉和驱赶蚊子。
睡得正浓正香之时,突然被妈妈推醒。市场里一片骚动,人们纷纷站了起来,有喊“阿妈”的,有喊“阿弟”的,人人都拥向自己占队的位置。可是外面的天空还黑成一团,也没见有人运肉来,但人们都坚定地排着队。妈妈累了,就叫我和妹妹轮流替换她站一会。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轮换了好几趟,站得脚都发麻之后,终于感觉外面好像没那么黑了,队伍前面又骚动起来,有人喊:“来了,来了!”一会儿,果然有人从外面扛来了大块大块的猪肉,“啪”地摔到肉案上。排队的人更紧张了,一个紧贴着一个,眼里都放着光。盼得口水都流的猪肉开卖了。轮到的人手里紧紧地攥着肉票和钱,除了大声喊要多少之外,都不忘加上一句“多点肥的!”那时油水太少,每人每月食油定量才二两,肥肉能炼点油,油渣吃起来也香。
熬了一个通宵,终于轮到我们了。妈妈不敢多买,全家人整个月只有三斤肉票,若买完了往后一段日子全家就都得吃斋了。一夜未睡的妈妈,提着这无比珍贵的猪肉从队伍里走出来,我和妹妹昏昏沉沉踉踉跄跄地跟回家去,只想睡觉……
如今,墟亭的位置改建成了综合商厦,原来的三角形空地也已高楼林立,周边形成了大型的商业区,成为名副其实的百货市场,南宁交易场已今非昔比了,并且将越来越繁荣。
钟庆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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