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全国学大寨的热潮不断升温生产小队的队长都穿了老

70年代，全国“学大寨”的热潮不断升温，生产小队的队长都穿了老羊皮皮袄，去山西省昔阳县参观学习。回来的人说，那里气候冷，吃的又不好，大多是玉米面。值得学习的就是，在那样的艰苦条件下，农民头上包着羊肚手巾，整天扛了?头、铁锨在虎头山上移山填沟，修梯田。

亲眼看到了“样板”，我们这里的“学大寨”愈来愈热闹，全乡男女老少集中在巴石沟，要填平其中一条深不见底的大沟，想造出平展展的“大寨田”。苑川两岸的水地，则要将造成田、渠、路、林配套的大块田地，以便适应机械化耕作。这种大兵团作战的形式当时称为“大会战”。

早上天还麻麻亮，上工的号子——《运动员进行曲》一响起，人们扛了工具往地头上跑，那场面可热闹了：红旗招展，广播一天到晚播放着激昂的歌曲，其中一首《陇原儿女学大寨》更是一遍又一遍；当时提出的口号是：三十晚上忆苦饭，初一早上大会战；地冻三尺，心热十丈。尽管是腊月寒天，人们用?头把一拃多厚的冻块撬起来，运到低洼的地方，不敢有一时的停留。要不，砭骨的寒冷根本受不了。人人把玉米面的热量发挥到极致，头上都冒着热汗，眉毛却结着冰花。中午休息时，好像背了块冰，脚冻得木登登的。

糟糕的是，脚上虽说穿着羊毛袜子，我的脚还是冻肿了，又痒又疼，不敢往地上踩，走起来趔趔趄趄。晚上我用热尿泡——农村多用这种办法消肿。母亲见我这个样子，张罗着要给我做一双棉鞋。

实在怨我脚大，43码的鞋穿着也不合适。有一次我在一家大商店问有没有44码的鞋，一位女营业员笑了，她以为我开玩笑：“我上了十几年班，没听说有那么大的鞋！”

因为脚大，冬天我没穿过棉鞋！现在，母亲决定要给我做双棉鞋穿。为了在鞋里还能衬一些羊毛之类以加强御寒，母亲把这双鞋设计得略微有些大，近乎一尺长。缝制鞋帮还容易些，纳鞋底可就费工了，一指厚的底子要一针针、一线线穿引。

看着母亲那么费劲，我自己动手纳底。没一阵，锥把顶得手心热辣辣的，生疼生疼，皮和肉好似成了两张皮，细细的麻绳好像铁丝要勒断手指。母亲看我笨手笨脚的样子，拿过去示范。到底还是她有功夫，锥子扎得深，扯紧了麻绳拉得哧哧作响…… 

就这样，母亲在白天休闲的空间纳鞋底，晚上又就着油灯加班，十来天功夫，一双厚墩墩的棉鞋完成了。端详着渗透母亲心血和情感的大鞋，白生生的鞋底，纵横排列得整整齐齐，黑绒绒的条纹鞋帮，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我的脚再也不会挨冻了。

第二天，我穿上新鞋准备上工时，忽然，心里掠过一阵歉疚和莫名的悲怆。带着母亲体温、耗费了她多少心血的新棉鞋，今天，我就会踩在那冰雪消融的泥地里，那白生生、千针万线的鞋底就会让坚硬的铁锨咬噬，那黑绒绒的鞋帮就会让别人泥泞的脚底践踏！晚上收工，这双鞋将会变成另一副模样！

想着想着，我眼睛湿润了。我慢慢脱下新条纹棉鞋，重新换上了在火炉上烘干的带着泥巴的破布鞋！

母亲问我为什么换下了棉鞋不穿，我摇摇头说，舍不得。她说：“有啥舍不得的？穿破了再做一双。”我咬咬牙，打定主意，再冷，我也不会穿这双新崭崭的棉鞋了。

那个冬天，就这么过去了。

那双棉鞋，从此就一直像文物一样藏在柜子里。

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我翻出那双特型棉鞋，心头不由颤栗，涌起无尽的回忆，仿佛看到母亲慈祥的面容和她灯下的身影。这双棉鞋，不单令我思念母亲的慈爱，回味艰难的岁月，还鞭策我少了一些虚无的奢望、浮华的追逐，激励我更加珍惜眼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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