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2日,江苏省张家港市永联渔业队在长江七干河河口捕获了一条325克的江刀,拍出了5.9万元的天价,折算下来,平均每克高达182元。
在物质极大富足的今天,清明时节,春江水暖食江刀,已与普通民众无缘。
虽然2012年的中国长江江刀产量迄今暂无明确统计,但从渔民与江刀渔市中披露的消息已经证明,今年的江刀产量较之去年,下降已为大势所趋。
而令人更为忧虑的是,在被严重破坏的长江生态的大格局下,野生长江刀鱼恐步长江鲥鱼的后尘,或将面临种群灭绝之险境。
追
长江刀鱼
“连影子都看不到”
2012年4月14日清晨5时左右,靖江新港园区夏仕港港口,靖江渔民陈兴法与妻子夏英子驾驶着他们那艘120马力的柴油机动渔船启航。彼时,夜色正酣,跟往日不同的是,寂静的长江江面被乳白色的大雾笼罩。
江面浩渺,能见度极低,62岁的陈兴法开启了渔船上的AIS自动识别系统终端。随着发动机笃笃笃的响声,这艘航龄为15年的渔船熟练地穿越不远处的新世纪大桥,向西拐入江阴长江大桥以西的长江江段江刀渔场方向。
一个多小时以后,上述为中小型渔船量身定做的智能导航系统,已经为这艘渔船准确地找到了江刀渔场的位置———这个位于江阴大桥西面的副航道位置的长江江段,也是陈兴法多年耕耘的一个江刀渔场。
当天7时许,陈兴法夫妇与3位船工在江面先后布下3担流刺网。几分钟以后,这些网格为4.6厘米、网长达数百米的流刺网,宛如巨幅画卷徐徐展开,探入约30米以下的江底,随同漫漫江流拖曳开来。此处江流湍急,江水并不很深,流刺网铺开后恰可深入水底,拦获江刀。
大约9时左右,陈兴法下令起网,船上5人合力拉网。5条江刀在流刺网中不断挣扎,快速跃出几道银白色的光弧,试图跃出网之掌控,重归长江,但不到两分多钟的时间,鱼身即变得笔直僵硬。这是陈兴法5人在这个上午的所得,其中有4条江刀重达一两多,一条2两多。
“去了5个人,才捕获了这么点儿江刀,算是一个人捕到了一条。”相较船工们的喜不自禁,陈兴法波澜不惊,老人闷头抽了口烟,自嘲。
他的落寞,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在今年3月1日开始的江苏靖江江段江刀捕捞季中,在他熟悉的江刀渔场,陈兴法爆出了一个“大冷门”:3月1日,他在长江江面铺下了今年的头一网,一无所获;此后连续8天,他追赶江潮,拉上流刺网后却发现,全部是空网,连江刀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这是往年从来没有过的。”这个捕鱼44载的老渔民强调。
而那段时间,正是江刀一年中价格的最高峰,销售俏得很。长江上的鱼贩子们或骑摩托车、或驾快艇,像雷达一样在每一条捕获江刀的渔船上找寻“战利品”,对2.5两以上的江刀开出的价格在每斤4000元至6000元不等。而在当时,像陈兴法这样一无所获的渔民,只能望江兴叹。
清明节前,江刀创纪录的高价,让陈兴法感觉,每次驾船出港,就如同买彩票一样,需要“撞运气”。
但今年的低收成,似乎已经注定。在4月13日,陈兴法收获了仅仅3斤江刀,其中大的江刀2斤,小的1斤,“收网后,捞上来的塑料袋、麻袋这种垃圾,比江刀还要多得多。”
而当地另一位捕江刀大户徐金财,更是遭受重创。从今年3月1日在长江江面撒下第一网开始,徐金财连续30天收上来的,都是空网,“连江刀影子都看不到,搞得急死了!”
62岁的徐金财遇到的收成惨状,已创最近10年之最,“历史上从来没有收成这么差的!”他不停抽烟,神情焦虑地说,“确实没有办法,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疯狂的抢夺战
距离陈兴法的渔船约40分钟车程的江苏省靖江市新港镇渔婆农贸市场,为中国最大的刀鱼集散市场之一,也曾晋升为“天价江刀”的重要策源地。
在这里,几乎每天都是人流熙攘热气腾腾。这里几乎每天有争抢正宗江刀的神秘来客,他们驱车从上海、北京、杭州、苏州等地专程购买正宗江刀。
在渔婆农贸市场开店10年的水产店老板顾永忠也明显感受到了今年江刀货源的紧张,货源最紧张的时期是在清明节前,另外,今年的江刀个头不大。“在今年清明节之前,2两以上的江刀,其实都很少”,顾永忠的总体感觉是,“江刀一年比一年少”。
“清明前鱼骨软如绵,清明后鱼骨硬如铁”———清明节,是江刀价格的分水岭,其口感也有变化。清明前的刀鱼肉质饱满,骨头酥软;清明一过,就意味着江刀已经错过了它的黄金销售价格,它在繁殖后变瘦,骨头也变硬了;而在“五一节”之后,江刀价格会再次跳水,跌入谷底。此外,江刀也被细分为二两、二两五与三两几个等级,其间价格相差千元左右,而重量低于一两的江刀,被当地渔民俗称为“毛刀”,这种“毛刀”,即便连鱼贩子也“看都不会看”。
但让45岁的顾永忠颇为得意的是,今年他进的3两左右的江刀卖出了每斤5500元左右的价格。在他看来,今年的江刀价格或与去年相当,去年他卖出的最好价格为每斤5700元。
虽然如此,如今的江刀价格与顾永忠在1989年开始从事江刀生意时相比,已有攀升千倍不止。1989年的春天,顾永忠每天都骑15公里左右的自行车、带着篮子到靖江新港港口的渔民船上去取江刀,然后再拎着大约三四十斤一篮子的江刀回到靖江市区卖,一天跑两趟,风雨无阻。
江刀易脱鳞,这位当时头发上都沾满江刀鳞片、身材高大的鱼贩清楚地记得,那年江刀的价格是每斤2.6元,现在想来,这是当年的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现在,这位经验丰富的水产店老板并不担心他店里江刀的销路,他一边用手仔细地拨弄江刀身上的冰凌,一边告诉《新民周刊》记者,他店里的江刀基本上都已被预订了,“江刀最长的冰鲜时间是3天,我们一般是客人预订多少,就拿多少货”。这些神秘的预订者,包括来自江阴水产品市场的鱼老板,他们是江刀大客户,“有时候,他们一次就会取走30多斤的江刀”;而来自北京、上海、石家庄等大城市的高级饭店则是另一个销货渠道,通常而言,散客少,多为熟客。
而在4月12日,清明已过,顾永忠的水产店中,3两左右的江刀价格已回落为每斤1100元至1200元不等。而在新港镇渔婆农贸市场的每家水产店几乎都以江刀为招牌,招揽生意。这一天,这里3两左右的江刀价格在1100元至1400元不等。
在这个喧嚣的农贸市场,一些高级轿车、运货三轮车、摩托车静静泊在市场门口,车主们慕名而来,求购正宗靖江江刀。因江刀紧俏,如无预订,他们即便出高价,也可能空手而归。
十年限捕
“一条刀鱼的生命,要有多坚强?每年春天,它要穿越千张网,从海洋溯游长江而上产卵,繁殖后代,第二年夏天,再顺流而下,在长江入海口的咸淡水交汇处做适应性停留后回到大海。”江苏靖江市农业委员会水生动物疫病预防中心主任、高级工程师黄平告诉记者。
这个春天,57岁的靖江新港村村民殷凤美每天骑着一辆摩托车在新港港口区域来来往往收江刀。殷凤美在当地收了30年的江刀,跟当地渔民混了个脸熟。这个风风火火、嗓门高昂的女人至今记得,在30年前的一天,她以每斤10元的价格从新港港口一次就收到了315斤江刀,这些“很大、很漂亮的”江刀是她用一辆三轮车才拖回来的,她后来以每斤11元的价格全部卖了出去。回忆此幕,她作张开双臂之状,以形容当年产量之巨。
而到了今年4月13日这天,殷凤美骑着摩托车,赶了个早,在几条渔船上也不过只收到了8.7斤江刀。
翻阅史料则可知,长江刀鱼的捕捞产量曾占长江鱼类天然捕捞量的35%~50%,其中长江江苏江段所占比例更曾高达70%。
这段历史,已成过往。在江刀价格飙升的背后,是其种群数量的逐年锐减。
在他看来,当今的“酷鱼”手段比比皆是:一种在海面就被布下的帆张网,宛如瓮中捉鳖一样捕获刀鱼产卵群体,刀鱼一进去就出不来了;而另外一种布于江面的套网,网眼的最后一段甚至小拇指都穿不过,对江刀的杀伤力极大。
而在一些鱼类保护学者看来,10年限捕,更似“追捕”。每年清明前后,刀鱼上市时分,长江各个江段,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除使用正规的捕鱼船上的流刺网外,小拖网、深水网和插网,林林总总,伺机而待。
一些当地渔民告诉本刊记者,正规渔民仅会用流刺网捕获江刀,而小拖网则为一些不法人士所用,这种被渔民们称为“断鱼子鱼孙的网”,手法极其残忍,能将小刀鱼苗、小虾乃至鱼卵一网打尽。而此种情况,存在于长江江面长达20多年。而今年来轰轰烈烈的沿江开发与航运发展以及沿江污水排放现状,不容忽视。
对于江刀数量的几何级下跌状况,施炜纲认为,这主要源自环境污染与人工捕捞两方面的因素综合产生的结果,“我个人认为,环境因素还是一个主要因素。因为现在的捕捞产量跟历史上的捕捞产量相比,也连一个零头都不到。就是说,即便现在全江的渔民全部停止捕捞江刀,剩下的这点产量也仅为历史产量的一个零头。原因在于,现在作为刀鱼通道的长江就像变成了一条‘人工运河\’,人工干预的因素太多了,河口造桥、深水航道拓深、沿江各省份建水利工程,都离不开长江这份天然资源。”
此种景况,环环相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生态堪忧之下,江刀仅为长江水质的测验坐标系之一。
摘自《新民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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