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瑕亲爱的父亲您躺在家乡屋后山岭的向阳坡上可曾看到

莫 瑕

亲爱的父亲，您躺在家乡屋后山岭的向阳坡上，可曾看到在村口眺望您的女儿，可曾听见雨中沉沉的足音？

在那个春暖花开的早上，经过父亲的房间却发现他在房里翻找东西，很是奇怪：往日这个时辰，父亲要不是在楼顶的菜园上捉虫子，就是在阳台浇花。我在窗外大声问：“爸爸，你在找什么呢？”父亲似乎对我说又像在自语：“我在找我的十四条金条呢，谁人偷了？我的金条要给癸女儿做嫁妆的！找不见了，在哪里呢？……”我觉着好笑，父亲一辈子是清贫，怎么会有金条呢，昨日还很清醒的老人怎么一夜糊涂了呢。

我没往心里去，还是匆匆地去上班了——那天单位有个慰问活动，我随着同事下乡了，直到大中午了才想起父亲，打电话向一个医生朋友说起父亲的奇怪，朋友略略考虑了一下说：“你爸估计是脑梗塞了，快点送到医院来，要快！”我大惊，打电话回家，幸得夫君也觉得父亲的不同寻常，已经把父亲送入医院，但是真的是发现得太晚了，父亲的颅脑出血已经比较严重，由于体虚年高，医院只能采取保守治疗。

父亲出院后就回到乡下的老宅子里居住，瘫痪在床上不能自理，疾病使父亲失去了记忆，只记得很久以前的一些事，而忘记了和他血脉相连的儿女。大姐和二嫂是照顾父亲最多的人，每次给父亲喂饭时，父亲都会问：“你们是谁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有时也会说感谢的话，哥姐们常会打趣地问父亲：您说您有十四条金条，是不是每人都分几条呢？父亲每次都会很认真地回答：“不行的，癸女最小身体最不好，金条是留着她做嫁妆的，谁也不能动！”……每次听到父亲这样说，我的泪水便控制不住地流！

父亲，想起您的一生，也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轰轰烈烈的岁月——您曾参加过名将李济深在家乡苍梧组织的抗日武装敌后游击战，组织过土地改革运动，在“反右”运动中，正直、倔强的您不愿意讲假话，被下放到偏远的山区石场劳动改造，身心受到严重伤害 ，还失去了一只眼睛。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得到了组织的平反，您自愿选择在家乡作一个普通的农民，您早出晚归地与天斗与地斗，却不能填饱肚子，还让您的两个孩子夭折家中……平凡的父亲，在世时我们常常忽略了您的和善为人与泰然处世，在母亲几十年来如一日的絮叨中，也一直以为您是那样的无能与懦弱，曾几何时，在心里抱怨过你舍弃组织安排的工作，却不懂您几十年来持守着一颗寻常心，闲聊生活，淡泊一生。

老家大门口的有父亲种植的一棵黄皮树，树叶翠绿，亭亭如盖，父亲在树下修整了石凳、石台，邻里叔伯在树下谈天，小孩爱在树丫间荡秋千、玩游戏、摘果子，其乐融融！几十年过去了，黄皮树的枝丫满布沧桑，树冠依然翠色欲流。我们在黄皮树下走过，已听不见您的干咳声和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在父亲故去很长的时日里，我总会想起父亲和我们在一起的平凡日子，特别是病后在老家的日子，我们兄弟姐妹们从东南西北聚回老家，亲密团结地奉行孝道，让我们再尝绕膝融乐！雨中静默的清明，可否让我们重拾从前的一切？飘飘洒洒的雾雨里，面对忽闪忽闪的烛火与袅袅散开的烟香，也只能是此情可待成追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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